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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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六個月,我的朋友(他是個玩世不恭、已經過了中年的單身漢,人們都說他癖性古怪,他是一家碾米磨坊的主人)寫信給我,他看到我那封介紹信寫的那麼殷勤,以為我總想知道後來的消息,就稍微詳述吉姆的優點。

    那些優點分明是屬于沉靜的、精明的那一類的。

    ‘對于像我這樣的一個人,我一向頂多隻能懷個無可奈何的容忍态度,所以一直到現在我獨自住在一所大房子裡,甚至于這種熱得冒氣的地方,我那所房子給一個人住也不能不說太大了。

    我跟他已經同住了一些時。

    好像我這下并沒有弄錯。

    ’念了這封信,我仿佛覺得我那位朋友心裡對于吉姆不但懷了個寬容的态度——簡直已經有彼此相好的情緒了。

    我的朋友用特殊的方式說出他所以喜歡的理由。

    吉姆在那種氣候能夠保持他的新鮮氣概,這一點就算難得了。

    假使他是個姑娘——我朋友信裡說——那麼我們可以說他正像一朵花開着——羞答答地開着——像一朵紫羅蘭,不像熱帶上這些粗魯的花木。

    他到屋裡住已經有六星期了,還沒有想要拍他的背,或者叫他做‘老兄’,或者想法使他覺得好似一塊老朽的化石。

    他也沒有年青人惹人生氣的那種喋喋不休。

    他脾氣好,不大說自己的事情,絕不賣弄聰明,謝謝上帝——我朋友信裡說。

    可是,我看,吉姆卻還聰明,曉得悄悄地領略這個老頭子的诙諧風趣,而且同時他的天真純樸,也使老頭子覺得好玩。

    ‘朝露還沾在他身上哩。

    我想出了好主意,讓他獨自住一個房間,跟我一塊兒用餐,我自己也覺得沒有那麼枯萎了。

    有一天他真是想得出奇,從房子的那一頭走過來,沒有别的目的,光是特地來為我開門;我覺得跟人類更接近了,我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這種親切的感覺。

    好笑嗎,是不是?我自己猜出這裡面有些原故——一些可怕的小災禍——你知道得很清楚的——但是就說我知道那是可惡可怕的大罪,我想人們也能夠設法赦宥他,至于我這方面,我敢說我想不出他會犯什麼大罪,頂多不過偷果園罷了。

    是個更壞得多的罪嗎?也許你應當告訴我,但是我們倆人都久已成為聖人了,所以也許你會忘卻當年我們也幹過壞事?也許将來有一天我要問你,那時我想你大概會告訴我罷。

    我不想自己去盤問他,至少也得等到我對于他的過去有個相當的概念。

    而且,時間也未免太早。

    讓他再替我打開幾回門罷……’我朋友信上這樣寫。

    我是三倍地高興——看到吉姆搞得這樣好,看到信裡的口氣,看到我自己的聰明。

    我分明知道我幹的什麼事,我對于人們的性格有正确的認識,以及其他滿意的感想。

    假使有一件奇怪的料不到的好事從此産生了,那是多麼好呀!那天黃昏時候,我躺在船尾的天幔陰影底下椅手上面(那時我在香港口内了),替吉姆安上空中樓閣的基石。

     “我到北方走了一趟,回來的時候,看見我的朋友有一封信等着我。

    我先把這封信扯開。

    ‘據我所知,并沒有銀匙失掉,’第一行就這樣寫,‘可是我也懶得去調查。

    他走了,早餐桌上留下一封正式道歉的短信,寫那封信的人不是傻,就是全無心肝。

    也許這兩點都是他的性質——于我都是一樣的。

    我怕你這裡還有一兩個神秘的青年人,所以請允許我告訴你,我已經把鋪子毫不躊躇地永遠關起來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的古怪行為。

    你别以為我心裡有什麼難過;但是打網球的朋友很惋惜他,為着我自己的緣故,在俱樂部裡我扯了個動聽的謊……’我将這信扔在一邊,開始到桌上信堆裡去尋找,等到我看到了吉姆的筆迹,你們會相信嗎?百分之一的機會!可是偏偏碰到那個機會了!帕特那那個矮小的副機師出現了,貧窮的景況多少有點增減,得到管理磨坊機器的臨時差事。

    ‘我不能忍受那個小畜生親昵的态度,’吉姆從一個海港寫信給我,那海港在他應當在那裡過舒服生活的地方的南方,相隔有七百哩,‘我現在暫跟歐格屈洛和白雷克公司,船貨商,在一起,當他們——好罷,老實說出我的頭銜——的跑外。

    提到曉得我來曆的人,我就向他們說出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