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關燈
子象貯藏室。

    一位上歲數的男傭人,正在整理家具拾掇幹柴,他看了銀環一眼,沒有吭氣,照舊幹他的活。

    邁過貯藏室,進入後院,院中堆滿煤末,因為囤積日久,煤層上面長了高高的青草,幾株大棗樹,掩映房檐,籠罩着五級石階。

    登上石階有東西走廊通道,通道緊挨着裝有大玻璃後窗的住宅,銀環估計這所宅院是特務們住的地方,又犯嘀咕了,怎奈蒲小蔓已經步上石階,并點頭招她跟進,她隻得步履艱難地跟上去,幸虧後窗是毛玻璃,裡外瞧不見,天陰的很沉,玻璃上映不上影子。

    銀環竭力悄步,避免任何音響,屏息着呼吸通過走廊這一段距離,當聽見玻璃窗内有洗麻将牌響聲,她才趁機會加快了腳步。

    偏偏正在這時,窗内發出質問: “誰?” “是我——蒲小蔓!買鮮花去啦。

    ” “就你一個人?” “你們還要多少人?”小蔓說完這句話,指了指走廊盡頭側面一間房屋,銀環會意,抛下小蔓緊行幾步鑽到裡邊去。

     她進入房内立刻撥了門,這個房間被高房遮的見不到陽光,裡面沒開燈,加上陰天,屋裡暗的象黑夜一樣,銀環剛一進來,視覺完全喪失了作用,嗅了嗅鼻子,聞到一股油膩和蒸食的氣味,牆角處冒有一縷火光,是高竈封了火,發散着潮濕的氣息。

    貼東牆齊胸高處留有窗口,被兩塊左右移動的木闆遮住。

    銀環靜了靜神,眼睛能适應這種光線了。

    她斷定這是一間廚房,隔扇那邊可能是飯廳,齊胸的窗口準是送飯用的。

    她想推開窗闆,透點新鮮空氣,但害怕隔壁裡有人,又不了解周圍的情況,隻好掏出手帕捂住鼻孔,竭力忍耐着。

     她一個人呆在這廚房裡,心裡十分煩亂,嗓子癢的難受,象有很多小蟲兒從咽喉裡要向外爬。

    她挺後悔不該進屋時插門,現在鬧的連動也動不了。

    又等了一會兒,她簡直害怕了,怕有人推門,怕人家查問小蔓,甚至懷疑小蔓是不是為姐姐送信的姑娘,自己是不是受騙,是不是會演一出為黨丢人的滑稽劇——自投羅網後還把自己關起來。

    ……總之,她在想入非非,她在難挨地度着自認為時間很久實際上并沒多久的時刻。

     外面沉重地響了一聲,把她吓了一跳,那是天上一個沉雷。

     繼而身旁克哧響了一下,她打了個旋轉,看到東牆上的小窗戶開了,她趕過去要同她所期待的蒲小蔓打問情況。

    哪裡有什麼蒲小蔓,代替她的是一位憔悴到可怕程度的老太太,老太太似乎不知道要見面的人從哪個方向來,她忡怔地坐在一條長凳上。

     銀環仔細一看,她的心幾乎要從口腔跳出來,不顧一切地探出全身,雙手摟住她的肩膀,說: “我的天哪!大娘,敢情是你……” 兩秒鐘前,由于外明裡暗,楊老太太一時沒看清來的是誰,當對方探出身時,她認出是銀環,是和兒子一起工作的最親密的戰友,她内心中意已久的姑娘,登時她一反在敵人面前那股倔強剛毅的氣概,無限委屈地喊了聲: “我盼到眼幹了的孩子呀!” 她剛流出眼淚,忽然想起什麼,立刻揮掉熱淚,十分緊張地說: “離開,你馬上離開!狗東西們捕我,就是為了……”老太太話未講完,天空驟然響起一聲炸雷,一陣飽含濕氣的冷風吹過,雨唰唰地下起來。

    室内光線變暗了,老太太一時心情稍為鎮靜些,緊緊攥住銀環的雙手。

     銀環擡起頭來,看隔壁房間空靜無人,窗外挂起密密麻麻的雨幕,突然想到楊老太太可能會受到和姐姐同樣的遭遇,一時撕肝裂膽,激動非常,便抽回手來,拄着窗台,跳過窗去,挽起老人的胳膊: “大娘,什麼話也别說,現在就跟我走!” 聽到她的話,楊老太太擡了擡眼皮,才要表示什麼,就見門扉後面閃出為她們望風的蒲媽媽。

    她一個趔趄撲過來: “姑娘,你可别隻顧救她一命,害了俺們兩條命呵!”銀環有些惱意地說:“你是小蔓的媽媽吧?你這看法不對,為人為到底,送人送到家,真要幫助我們,别怕這些;索性連你們母女跟我一起走,到外邊山公家養活你們。

    ” 蒲媽媽臉上沒血色,吓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楊老太太搖頭表示叫她放心。

     蒲小蔓一邊向外推媽媽出去看人,轉面正告銀環說: “你太激動啦,我們豁出全家性命倒可以,你們能跑出城圈嗎?你沒見老人連站都站不住嗎?她已經遍體鱗傷了。

    别妄想不可能的事,我同媽媽躲開,你們抓緊時間,把要緊的話快說說吧!”她領着媽媽躲到外邊屋檐下。

     聽了小蔓的話,銀環覺着自己的想法不現實,又看着老人可憐無告的處境,便安慰她說: “大娘,千萬别焦心,我出去後立刻同曉冬一塊想辦法,營救你出險。

    現在,你對咱們的工作,有什麼吩咐,快告訴我吧!” “工作是要緊的。

    當前很難,天大的難處,也要變着法兒完成任務。

    ” “大娘說的對,我們一定聽你的話。

    你接着朝下說吧!” “你們可要千萬提高警惕,防備内奸,内部的奸細比外邊的敵人更加可恨。

    ” “這話我記下啦,你對曉冬有什麼囑咐嗎?” 老太太細目凝神,象是想的很遠,半晌,她說:“我生養了曉冬二十八年,我的心吊了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