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藝術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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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原故。

    不意我的勞力思想卻适合了你的自然的平民的藝術理想。

    也可見你的見地,實在是非常高出。

    我既得了你這樣知己,也可算得不虛生此人世。

    隻是我近中有個朋友,他招我到非洲腹地去考查地質,好幫助我們物理學上的知識,不知你可有什麼意思沒有?……” “嘎!到非洲去嗎?……雖是路遠些,但你有這樣的大志,我又不能不贊成你去一蹚。

    隻是!……” “廠中的主事人,他也極端贊成,且是他又托我順道到那邊,調查鐵礦的狀況,他也允許助我一百元錢。

    我想到那邊去,完全是需要錢項,我又窮得很,我那個朋友,在非洲也不是什麼資本家,所以我雖有此志,但一來恐你,……再就是經濟上的關系。

    好在我沒什麼奢望,不去也沒什麼……” 敏君将左手拾起了一根落的枝子,在土地上畫字。

    聽笃明說後便道:“我希望你的将來,對于學術上,有更多的知識,以實行你的真正勞動主義。

    況且我們也不争在一時的相見,……但你能夠幾時回來呢?” “左不過一年半的時間,……” “一年半!……哦!旅費又怎樣的着落?”她低頭尋思了半天,方道: “過幾天,你見我的回信罷!碰機會看或者我還可以補助你的……” 樹上的小鳥,已經都将頭藏在翅膀裡,安安穩穩的睡去,一彎新月,照在河光裡,像沉下去的金環一般。

    柳堤上兩個人影兒,并行在一處,走的很遲緩的,像是表現出他們各有一些心事似的,然而走到柳堤的盡頭處,兩個影兒,便分向歧路上去。

     三 敏君自從那天送笃明遠行之後,忽忽的光陰,便過了四五十天。

    由初秋日的凄涼氣候,已經變成嚴冬了!這日正是十一月的中間,她在自己的書室裡,靠着南窗的玻璃,呆呆的望着窗外出神。

    對着窗子,是他人家的一處荒園,内中有幾個亭子,已是塌落下來,這時除了數十棵夭矯的蒼松以外,别的一些景緻也沒有。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園中的地上,宛如鋪了一層白毯一般,隻是有無數的雀爪的痕迹在雪上面。

    敏君呆呆望着這荒園殘雪的光景,禁不住發出一種異感來。

     她想:這時在非洲的天地裡,正是炎日如火,萬物生長的時候。

    想到那邊的行人,看些高大的樹木,奇偉的禽魚,或者正同本地蠻人,到那人蹤不到的地方,去調查什麼。

    一邊又想:無論什麼事物幾乎全是不可思議的。

    地球怎樣這麼轉動?人類為什麼有種種的思想?生出許多無窮的哀樂感想來。

    譬如這些矗立的蒼松,多安閑啊!自然啊!然而也許被人砍伐了去作材料的時候,或者竟作成棺材,同死人的腐骨,永遠埋在地下,那麼更不如幾塊大石頭,任便風吹也好,雪蝕也好,總是沒有損壞。

    然而似這樣毫無生機的物質,在宇宙裡,有什麼趣味。

    有生機嗎?就埋下了死亡破滅的根子。

    想到這裡,覺得腦子幾乎要疼得分破了,回過頭來,看見書案上剛畫完一幅油畫肖像畫的輪廓,不禁歎口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原來笃明到非洲去考查地質,是敏君先由她的朋友處借貸了一千元來。

    因她雖是馳名的女藝術家,不過她是輕易不肯畫這種金錢代價的作品,她因此事又不好向姑母張口,便私下裡借了這筆款項,預備自己作幾幅得意的畫,售出去,便能夠将債務還清。

    但是她在笃明走以前,已經将那位來信求婚的朱博士,一口回絕了他,她姑母雖然不甚贊同,但卻絕不來強迫她,隻是對着他人,說這孩子的性格,太有些古怪罷了!她姑母也知她與笃明一段的友誼,卻在她面前,絕不提及。

    那位青年政治家朱博士見了這種情形,說不出的失望,便常常懷着“佳人難再得”的感想,他也明知是永無效果,便又轉從她姑母處,求敏君為他畫一幅肖像,以償他那付敬慕的心願,無論多少價錢的報酬,總可商量。

    她姑母和她說後,還恐怕敏君負氣不肯替他畫去。

    哪知這時敏君正欠下了這一千元的債務,尚沒處償補,一聽朱博士找她畫像,便要了一千五百元的代價,許她三個月以内畫成。

    那朱博士并非同笃明一樣的身無餘錢,也完全應允下來,将錢先送過一千元來。

    敏君便即時還了債務,心裡時時想道:慚愧呀!這筆旅行費,算是出在朱博士身上了。

     然而對于他的肖像,總是懶懶的動筆,直到過了一個月之後,方将面部的輪廓,大略畫成,這時卻正是在荒園殘雪的冬日了。

     敏君正自呆想,計劃笃明自從行後,已來過三封信,最後是船過印度洋時寫的。

    正自想着:門外跑進了一個仆婦來,因跑的太快,幾乎沒有跌倒,手裡拿了封快電,吃吃的道:“這是……從上……海輪船公司,……電……說是從,……什麼……海船上寄……來……” 敏君聽到後來幾個字,看這樣的情狀,心裡已同刀刃刺着似的!心上的狂跳!幾乎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