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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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人,和熱心于社會服務的,與狄仁夫醫生有很好的交情的,都穿戴得非常整齊,有的立在涼台上,有的就備好的鐵椅子坐下,所互相笑說的,都是仁夫醫生怎樣有很好的醫術,玉英女士——他的新夫人——是有怎樣的才能和美麗。

     過了一會,園内鐘樓上自鳴鐘打過三下,便奏了一排音樂,許多來賓,都立好了,接着證婚人便引導仁夫醫生和玉英女士并立在台的正中。

    這時台上台下的視線,全都射在玉英女士身上,看她面色,雖是美麗,但是于美麗中,總帶些微微不耐煩的神氣!仁夫醫生,隻是翹着唇上的短鬚,帶着滿臉的笑容。

     證婚人說過結婚人照例的話以後;這時衆人的視線,卻從玉英女士身上,轉到狄仁夫醫生身旁的一個少年。

    這個少年雖是臉上帶些病容,但是他那種秀美的姿式,是很容易惹人去注意他,而且他像是陪賓樣子,怎隻是平看新娘,連眼光都不瞬一瞬?剛剛證婚人說出玉英女士名字的時候,那個少年便身不由己,一個眩暈,幾乎從台上倒跌了下來。

    旁邊的人,趕快将他扶定,一陣子亂嚷。

    這時那立在西面的玉英女士,也一擡頭,将那個少年看得清楚,便不禁說了一聲“啊唷!”兩個字。

    便離開了新人席,走到少年身旁說道:“幸吾,你怎……麼……你還在世……界上嗎?”那個眩暈的少年,這時也不知什麼叫作顧忌,便用手将玉英扶定說:“我不見你,……三……年!……我後來不知……你是……怎……今天無意中……遇見……你和狄……醫生結……婚……婚,……”說話沒有得完,臉上的顔色,卻變幻得非常之快!可以表現出他的苦痛來!這個時候,狄仁夫醫生,簡直如掉在雲霧裡一樣,一聲也不能言語。

    台上台下的人,起初還呆呆的看他倆,後來看這樣情形,便不禁齊聲喧笑起來,有的還去禁止,證婚人拿着禮單,不知怎樣方好?……正在紛亂的時候,忽然玉英女士,握着諸幸吾的手,用很嚴重很清亮的聲音,向大衆說話,于是一時都沒有些喧嚷聲息,靜聽着玉英女士說道: “我是一個很愛自由的女子!我對于和狄醫生這種機械般的結婚,是沒有絲毫愛情的關系,這是由于我的父母的逼迫和狄醫生的愛慕我的緣故。

    因為他——指着諸幸吾——是我自幼小時最好的良友,後來因着許多困難,他就到外國去了,後來我便決心要實行我的獨身主義。

    不過我的父母,卻用些僞作的證據信件,說是他已經死在國外,我也信以為真,便成日裡沒有什麼生趣。

    想到愛我的,知道我的,都已不能再見我了!我便時時抱了一個自殺的思想。

    ……但是後來狄醫生非常的愛慕我,我的父母又非常的慫恿着我去允許他——狄醫生——的婚約。

    我始終沒有承認,經不起我的父母的逼迫,哭勸我,于是我便下了個決心,作一個嫁後的犧牲者,橫豎真正愛我的,既已死了!……啊!想不到他卻沒有死,種種的證據,都是僞造的,我對于這種機械的愛情——或者還不能說為愛情——是要絕對的解脫。

    我和諸幸吾是真正的相愛,我從此後——要和他依舊作一種純潔的永遠戀愛。

    諸君,想你們聽我說這番話,不至于不諒我吧,我們對于自由二字,是要好好兒去保持!去忏悔!去繼續他呀!” 玉英發出她的清脆柔婉又含着剛健不屈的聲音,向大衆說了一遍,于是來賓之中,你看我,我看你,都帶了一付驚詫疑問的态度! 玉英更不停留,便拉着諸幸吾的手,從容的走下涼台來,還回過頭來高聲向着呆立如石像的狄仁夫道: “我們的遇合,你也聽得清楚,并非我與你這樣不堪,你是個很有學問很明道理的人,我們的自由,是要互相尊重的!……往後我願意我們仍然有很圓滿的友誼呢!” 說完以後,便頭也不回,同着諸幸吾出門去了。

    那時諸幸吾也如做夢一樣,迷迷茫茫的跟她走出,但是還時時回頭望着狄醫生突出的眼光,而一看玉英那樣堅決的态度,于是他那衰弱的神經,立刻興奮起來,一直扶着她出了時園。

     園裡的來賓,這時聲息也沒有了,更聽不見拍掌的聲音,便都很驚異的漸漸散去。

    ……狄仁夫仍是立于台中,一句話也沒有,臉色卻變成青色,和昨夜的紫色,不是一樣。

    這時便有他的幾個好友上來慰勸他,他卻連連跺着腳道:“可惜!……惜!……昨夜裡……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