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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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病的程度,恰好用着我新發明治神經衰弱的藥汁。

    所以今天五點鐘三十分的時候,我給你取了來,我不是方和你說過,我這種藥汁,是極難得的,所以我收藏得他,極嚴密,和其他我秘密自制的藥物,貯藏在一個櫥裡。

    說也很為奇怪,我平日對于取他或是收藏這些藥物,都很注意的,不使他錯誤,因為我所自制的藥品,有治神經病的,有治貧血病的,等等不一,還有一種極利害極能使人麻醉永不能再醒的一種毒汁子,……” “真的嗎?”諸幸吾忽然說出這三個字來,滿臉上現出一種喜望和詫異的情形! “不知怎的,那會我為你取治療神經衰弱藥汁的時候,忽被一種事亘在心上,竟自給你取錯了,取得那種印度産的毒藥汁來給你送了來。

    ” 諸幸吾便照他的右手中玻璃杯子裡看了一看,微微的籲了一口氣。

     “當時我充滿了一心的喜樂,哪裡知道就是剛才,……啊!十一點五十分的時候,我預備明天我用的大禮服上的領結,——領結也藏在貯藏藥品的櫥中,因為領結上有很值錢的寶石在上。

    又去開那個櫥子,突然看見标着P、M的毒藥瓶,少了一隻,那并排着幾瓶治神經衰弱的藥汁,卻好好兒沒少一點,我這時腦子裡,宛同打一個閃電似的,記得起來!——記得起來!我手足便登時如将上刑場般的震動起來!我記得我囑咐你在夜裡十二點鐘一定!……一定!要将這瓶藥汁吃下一半,那……那時十一點五十分,……還有幾分鐘呢?我不成了殺人的犯人嗎?我不是負了良心上罪惡的責任嗎?我那時什麼心思也沒有了,什麼明天幸福的快樂希望,都抛在思想以外去了!我便抓着一頂帽子,一個皮包,——盛着治療神經衰弱的藥汁,因為不是用這種特制的皮包,藏個嚴密,經過外面的寒氣,便變了氣味了,——就徑直跑了出來,簡直沒得一輛街車,這條道上,電車又不通行,所以我急得氣也喘不過,才到這裡,我在道上老是記着十一點五十分,——十一點五十分!這六個字。

    哈哈!你險些兒吃下去,你竟然還沒能夠吃下去,可見我明天的幸福,是安安穩穩可以享得到!她聽見了,也必要捧着她的柔白的手指,替我感謝上帝呢!”狄仁夫說完這段很長的話,便很從容的将玻璃杯子中的黑色汁子,倒在架子上一個二寸高的小瓶子裡,又将用過的杯子,從門裡丢下樓去,一面又取過一個新杯子,将皮包裡細長的小瓶取出,拔開木塞,倒出有半杯子藥汁來,卻是淡紅的顔色,便仍舊安放在茶幾子上面,回身重複将門緊緊的閉上。

     諸幸吾聽着這位醫生說完以後,便籲了口氣,很誠懇的回他道: “狄醫生你真是個熱腸的人,我自然是應該感謝你的!不過我卻懊悔我不将那一杯毒汁子,早早兒一口呷下,免卻我在世界上的一生煩悶,但是我對于你期望我病愈的這番熱誠,我不得不就喝了他。

    ……”說着将一杯第二次醫生另換的藥汁,骨都骨都,一氣咽下,接着又說道: “醫生,你聽我說這樣的話,必以為太怪誕不近人情嗎?可是我在這個世界上,雖是自己抱了這種圖畫的藝術,可也是個極孤零的!我最親愛的父母,都早早死了,我又沒有兄弟姊妹,從小時寄養在一個舅父家裡。

    在中學校畢業以後,便專門随着幾個名畫家學習這種藝術,過了幾年,也少少的博得社會上一般的虛名,在我呢,也可以算得是自由自在自食其力的了!不過……咳!不過平空裡卻給我留下了個刻人骨子的忏痛,我已經失了我所愛的她!咳!已經過去的事,還提他什麼,然而從此二三年來,我周曆的地方也很多,遇見傾心于我的女子,也是有的。

    我一點沒有别的思想,我終覺得在我背上,宛同負了一個極慘苦極重大的責任一樣,所以我重到這裡去詢問她的蹤迹,便有的說已經出嫁去了!有的說已經和人家訂婚了!咳!醫生,我不是癡子嗎?我不是愛情中的俘虜嗎?想她的家勢,想她家的門第,富力,我還能夠及得上嗎?還能得到她的從心坎裡的許可嗎?我因此便就病了!咳!早呷下了你那麻醉藥汁去,我這時或者得了真正的自由,去和死神接吻去,不強似在這個世界上嗎?……” 狄仁夫一邊聽他說着;一邊看他虛怯怯的身體,面色白的像紙一樣白,又從他那細長的兩道眉,和尖尖的鼻骨上,斷定他是個天才的美術家。

    不禁暗地裡歎息他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