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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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坐下來吃剩菜吧。
&rdquo 可憐老家夥餓慘了，不用人催。
她像餓狼把盤底掃得幹幹淨淨。
她吃了幾口，驚歎說：&ldquo主耶稣創造豬仔的時候，對自己的作為清楚得很！&rdquo然後又開玩笑說，&ldquo奇怪，豬仔生前人類任它在泥地上打滾，死後卻願意用伏特加酒替它洗浴！&rdquo &ldquo好啦，這裡有一點伏特加酒；祝我們健康，快點喝吧，時間來不及了！&rdquo 大約過了一篇主禱文的時間，他們出發了。
漢卡在馬車上提醒幼姿卡别忘了照顧父親。
她立即端一盤肉類什錦去看他，想跟他說話。
他雖然沒答腔，女兒放在他嘴裡的東西他都咽下去，眼睛仍舊瞪着。
也許他還吃得下更多，但是幼姿卡喂他喂厭了，跑到大門口去看許多女人扛着大包大包的東西，駕車（車子有二十多輛）或走路進城。
不過，鬧聲很快就停止了，憂郁的氣息布滿全村。
是的，好憂郁！盡管豔陽高挂在天空，水塘像玻璃夾着烈火，樹木都浴着濃香和清新的綠意，春天迷人的氣息布滿全世界&mdash&mdash大平原藍霧閃閃，雲雀歌唱，遠處的村莊在白晝的強光下高興得發抖，氣槍聲和玩鬧的噪音不時傳來。
隻有麗蔔卡村悲哀，荒涼，被人遺棄，那邊的時光過得郁悶又煩人。
中午快到了，羅赫到波瑞納家去探望病人，跟小孩子聊天，坐在陽光下。
他念了一會兒書，常擡眼看路面，不久便看到鐵匠太太帶小孩進來。
她進去看過父親之後，到屋外坐下。
&ldquo你丈夫在不在家？&rdquo靜默半晌之後，羅赫問她。
&ldquo噢，不在！跟社區長進城了。
&rdquo &ldquo今天全麗蔔卡村的人都在城裡。
&rdquo &ldquo是啊，可憐的受難者可以吃到幾口福佑大餐，圖個安慰。
&rdquo 雅歌娜正要出門。
他驚歎說：&ldquo什麼！你沒跟你娘進城？&rdquo &ldquo我去幹什麼？&rdquo她一面說，一面跨出圍牆外，用沉思的目光望着馬路。
瑪格達歎了一口氣。
&ldquo她今天穿一件新裙子！&rdquo 幼姿卡繃着臉告訴她：&ldquo是娘的！你沒看出來？她胸前挂的珊瑚和琥珀也全是娘的遺物。
頭上的圍巾是她自己的&mdash&mdash别的都不是！&rdquo &ldquo對。
他的兩位亡妻給他留下不少東西！他從來不許我們碰；現在都成了她的，給她戴着裝模作樣！&rdquo &ldquo前兩天她還嫌不好哩&mdash&mdash跟娜絲特卡說這些衣服發黴有臭味！&rdquo &ldquo噢，但願她覺得有魔鬼泥塵的氣味！&rdquo &ldquo隻要爹的病治好！&hellip&hellip我馬上跟他說珊瑚的事情&hellip&hellip一共有五串，每一串都長得像皮鞭，每一粒都像最大的豌豆！&rdquo瑪格達說完她要講的話，深深歎息，不再多說。
幼姿卡先溜走了，懷特克在馬廄外忙着做一個公雞型的玩具，孩子們在門廊上跟狗玩，由白利特沙老頭守護他們，像母雞庇護小雞仔。
&ldquo這裡的田事做完了沒有？&rdquo羅赫問他。
&ldquo是的，播豆種和種馬鈴薯的工作完成了，如此而已。
&rdquo &ldquo這邊很少人做完這麼多。
&rdquo &ldquo聽說一切都沒問題，鄉親們在複活節的下一個禮拜天會開釋。
&rdquo &ldquo誰知道得這麼清楚&hellip&hellip而且傳出來的？&rdquo &ldquo這是會衆間流傳的悄悄話。
柯齊爾大媽要去求大地主！&rdquo &ldquo她真傻！是大地主抓他們下獄的嗎？&rdquo &ldquo由他求情，他們也許會出獄。
&rdquo &ldquo他說過一次，但是沒有結果。
&rdquo &ldquo隻要他有誠意！但是我丈夫說他恨麗蔔卡村，不肯替我們辦事&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兒，瑪格達突然住口，因為她對自己的小孩更感興趣，羅赫想向她打聽更多的消息，卻問不出結果。
他興緻勃勃地說：&ldquo柯齊爾大媽什麼時候去看他？&rdquo &ldquo馬上去，晌午一過就走。
&rdquo &ldquo好，她可以散散步，吸一點新鮮的空氣，這是惟一的收獲。
&rdquo 她沒答腔。
這時候，一般公認智力有問題的大地主兄弟亞瑟克先生由馬路走進圍牆裡，黃髯拂拂，眼神迷離，低着頭，照例口含煙鬥，小提琴夾在腋下。
羅赫出去迎接他。
他們一定很熟，兩個人一起走，坐在水車池岸邊的石頭上，長談一番，直到下午才分手。
但是羅赫回到門廊上，心情煩亂又郁悶。
白利特沙老頭說：&ldquo那位紳士變得好瘦，我幾乎不認得他了。
&rdquo &ldquo那你以前認識他啰？&rdquo羅赫看看鐵匠太太，壓低了嗓門說。
&ldquo當然認得&hellip&hellip他以前是風流小子&hellip&hellip是的，對女孩子很随便&hellip&hellip聽說佛拉莊沒有一位姑娘逃出他的手掌心。
啊，我記得他騎的馬好漂亮&mdash&mdash他真是浪子&mdash&mdash是，是，我記得清清楚楚。
&rdquo老頭子唠唠叨叨說。
&ldquo他現在為此而忏悔。
我說，熱烈忏悔&mdash&mdash你不是本村最老的人嗎？&rdquo &ldquo不，安布羅斯一定更老，我有記憶的時候，他就是老頭子了。
&rdquo 鐵匠太太插嘴說：&ldquo他自己說死神漏掉了他。
&rdquo &ldquo不，骷髅夫人從來不漏掉誰，但是她把他撇在最後，要他忏悔。
因為他全無悔意。
&rdquo 白利特沙老頭沉默了好久，才說：&ldquo我記得當年麗蔔卡村的農莊不超過十五個。
&rdquo他猶豫不決伸手去碰羅赫的鼻煙盒，羅赫馬上拿給他說： &ldquo現在農莊有四十個。
&rdquo &ldquo田地得一分再分。
無論收成好不好，人民一定愈來愈窮。
你不能使田地擴大。
再過幾年，我們生存的地方一定不夠。
&rdquo 鐵匠太太說：&ldquo事實上，我們現在已經夠窘迫了。
&rdquo &ldquo是啊，等我們的兒子結婚，留給他們小孩的田地一個人不會超過一英畝。
&rdquo 羅赫說：&ldquo所以他們得到外地去。
&rdquo &ldquo他們在那邊幹什麼？他們能捕西北風，空手抓着它嗎？&rdquo 他有點懊喪說：&ldquo但是，有些德國移民買下了史露匹亞大地主的田地，如今正在耕作呢，每一筆七十英畝。
&rdquo &ldquo我也聽說了。
但是德國人有錢又懂得多，他們跟猶太人做生意，靠别人的痛苦獲利。
就算那些土地被我們這種空手的農夫拿到了，也不可能播種三次，麗蔔卡村的空間不足。
而那個人&mdash&mdash咦，他有無垠的田地擺着沒人耕！&rdquo他手臂一揮，指着磨坊那邊的貴族領地，土地直達森林邊，黑黝黝種着羽扁豆。
他繼續說，&ldquo那些土地跟我們的田地相連，可以分成三十塊。
但是大地主不肯賣：這麼有錢的人不在乎鈔票。
&rdquo 鐵匠太太插嘴說：&ldquo有錢？他？他缺錢用，就像泥魚缺泥土。
咦，他被迫跟農夫借貸。
現在猶太人正催讨他用森林當抵押品所借支的錢，森林他又無法變賣。
他拖欠稅金，員工的薪水未付&mdash&mdash他們還沒收到新年該領的實物。
他欠每個人的債。
如今政府規定他未得農民同意，不準砍樹，他怎麼籌錢還債呢？他當佛拉莊的主人當不了多久了！聽說他正在找買主。
&rdquo說到這兒，她猝然打住，羅赫想引她再說一點，硬是白費功夫。
她用幾句普普通通的話敷衍他，很快就帶小家夥走了。
白利特沙老頭暗想，&ldquo她丈夫一定告訴她不少事情，但是她不敢說&hellip&hellip真的，麗蔔卡村隔鄰的土地很肥，草地的效能也不錯，即便如此&hellip&hellip&rdquo他繼續沉思，眼睛盯着森林邊的田野和貴族領地的農舍&mdash&mdash這時候羅赫看見柯齊爾大媽跟别的女人正在水塘附近，便匆匆走過去找她。
白利特沙老頭思忖道：&ldquo現在我們擊敗了大地主。
農民正該盡量利用我們的優勢&mdash&mdash當然&mdash&mdash我們也許會再建一個村莊，田地夠多，願意耕地的人手也夠多&mdash&mdash&rdquo但是外孫們跑到馬路上去了，他的沉思終于被打斷。
晚禱鐘響了。
太陽慢慢向森林滾落，路面和水車池上的影子逐漸拉長。
一切都靜悄悄的，遠處有一輛車子喀哒喀哒響，偶爾有小鳥在樹叢間呼叫。
一些女人由城裡回來，人人都跑去聽她們帶回來的音訊。
晚禱之後，神父立即駕車去佛拉莊，安布羅斯說是去參加貴族領地的宴會，風琴師帶全家人去看磨坊主，他兒子亞涅克盛裝陪在母親旁邊，一路和菜園欄杆後面偷看他的小姑娘打招呼。
黃昏過得很慢，落日餘晖使半面天空布滿血紅的火光，像燃燒的木頭七零八落，水面呈深紅色，玻璃窗紅光閃閃，此時更多車輛由城裡回來，屋前的噪音愈來愈響了。
雖然漢卡還沒回來，她家門前卻也很熱鬧。
一群年紀和幼姿卡相若的小女孩來找她，像雀鳥圍着她吱吱喳喳，并嘲笑&ldquo颠三倒四&rdquo亞斯葉克，幼姿卡拿出那天家裡的好東西來請客。
娜絲特卡比她們年紀大多了，由她當孩子王。
她嘲笑亞斯葉克，他雖然呆頭呆腦，卻玩玩鬧鬧擺架子。
當時他站在大家前面，身穿一件嶄新的短上衣，歪戴一頂尖形帽微笑着叉腰說： &ldquo你們都得尊敬我&mdash&mdash我，村中惟一的男子漢！&rdquo &ldquo不見得，有些跟你差不多的人正在看牛呢！&rdquo一位女孩說。
&ldquo或者正在擦娃娃的鼻涕！&rdquo另外一個人大聲說。
亞斯葉克毫不驚慌，傲然答道， &ldquo你們這些黃毛丫頭&mdash&mdash還是看鵝童&mdash&mdash不合我的胃口！&rdquo &ldquo咦，這家夥去年還在看牛，現在要裝大男人了！&rdquo &ldquo他躲一頭公牛，跑得太快，褲子都掉了！&rdquo &ldquo去吧，娶猶太人家的女傭瑪格達，她跟你最相配。
&rdquo &ldquo她當猶太娃兒的保姆，也會替你擦鼻涕！&rdquo 有人更刻薄地說：&ldquo不然就娶老愛嘉莎，陪她去讨飯。
&rdquo 他反駁說：&ldquo噢，我隻要派人向你們之中的任何一位求婚，她會每星期五吃齋吃一輩子，為她的好運感謝上蒼！&rdquo 娜絲特卡說：&ldquo但是，你娘會讓你娶誰呢？家裡需要你洗盤子。
&rdquo &ldquo你别激我！否則我去娶瑪麗·巴爾瑟瑞克！&rdquo &ldquo好，請便，去找她，她會用掃帚接待你&mdash&mdash說不定更嚴重&mdash&mdash&rdquo &ldquo去吧&mdash&mdash不過路上當心别掉了東西！&rdquo娜絲特卡說着，笑一笑，輕輕扯他的短褲，說真格的，他的衣服和褲子都太大了。
&ldquo以前是他祖父穿的！&rdquo 笑話和嘲諷密如冰雹，圍着他打轉。
他笑得跟别人一樣開心，伸手摟住娜絲特卡的纖腰。
有位姑娘伸出腳闆，他趴倒在地上，她們一再推他，他站不起來。
幼姿卡拔刀相助說：&ldquo姑娘們，别捉弄他！你們怎麼能這樣？&rdquo并扶他起來。
他雖然愚笨，卻是地主農夫的兒子，又是她母親這頭的親戚。
接着她們跟他玩瞎子遊戲，他的眼睛
&rdquo 可憐老家夥餓慘了，不用人催。
她像餓狼把盤底掃得幹幹淨淨。
她吃了幾口，驚歎說：&ldquo主耶稣創造豬仔的時候，對自己的作為清楚得很！&rdquo然後又開玩笑說，&ldquo奇怪，豬仔生前人類任它在泥地上打滾，死後卻願意用伏特加酒替它洗浴！&rdquo &ldquo好啦，這裡有一點伏特加酒；祝我們健康，快點喝吧，時間來不及了！&rdquo 大約過了一篇主禱文的時間，他們出發了。
漢卡在馬車上提醒幼姿卡别忘了照顧父親。
她立即端一盤肉類什錦去看他，想跟他說話。
他雖然沒答腔，女兒放在他嘴裡的東西他都咽下去，眼睛仍舊瞪着。
也許他還吃得下更多，但是幼姿卡喂他喂厭了，跑到大門口去看許多女人扛着大包大包的東西，駕車（車子有二十多輛）或走路進城。
不過，鬧聲很快就停止了，憂郁的氣息布滿全村。
是的，好憂郁！盡管豔陽高挂在天空，水塘像玻璃夾着烈火，樹木都浴着濃香和清新的綠意，春天迷人的氣息布滿全世界&mdash&mdash大平原藍霧閃閃，雲雀歌唱，遠處的村莊在白晝的強光下高興得發抖，氣槍聲和玩鬧的噪音不時傳來。
隻有麗蔔卡村悲哀，荒涼，被人遺棄，那邊的時光過得郁悶又煩人。
中午快到了，羅赫到波瑞納家去探望病人，跟小孩子聊天，坐在陽光下。
他念了一會兒書，常擡眼看路面，不久便看到鐵匠太太帶小孩進來。
她進去看過父親之後，到屋外坐下。
&ldquo你丈夫在不在家？&rdquo靜默半晌之後，羅赫問她。
&ldquo噢，不在！跟社區長進城了。
&rdquo &ldquo今天全麗蔔卡村的人都在城裡。
&rdquo &ldquo是啊，可憐的受難者可以吃到幾口福佑大餐，圖個安慰。
&rdquo 雅歌娜正要出門。
他驚歎說：&ldquo什麼！你沒跟你娘進城？&rdquo &ldquo我去幹什麼？&rdquo她一面說，一面跨出圍牆外，用沉思的目光望着馬路。
瑪格達歎了一口氣。
&ldquo她今天穿一件新裙子！&rdquo 幼姿卡繃着臉告訴她：&ldquo是娘的！你沒看出來？她胸前挂的珊瑚和琥珀也全是娘的遺物。
頭上的圍巾是她自己的&mdash&mdash别的都不是！&rdquo &ldquo對。
他的兩位亡妻給他留下不少東西！他從來不許我們碰；現在都成了她的，給她戴着裝模作樣！&rdquo &ldquo前兩天她還嫌不好哩&mdash&mdash跟娜絲特卡說這些衣服發黴有臭味！&rdquo &ldquo噢，但願她覺得有魔鬼泥塵的氣味！&rdquo &ldquo隻要爹的病治好！&hellip&hellip我馬上跟他說珊瑚的事情&hellip&hellip一共有五串，每一串都長得像皮鞭，每一粒都像最大的豌豆！&rdquo瑪格達說完她要講的話，深深歎息，不再多說。
幼姿卡先溜走了，懷特克在馬廄外忙着做一個公雞型的玩具，孩子們在門廊上跟狗玩，由白利特沙老頭守護他們，像母雞庇護小雞仔。
&ldquo這裡的田事做完了沒有？&rdquo羅赫問他。
&ldquo是的，播豆種和種馬鈴薯的工作完成了，如此而已。
&rdquo &ldquo這邊很少人做完這麼多。
&rdquo &ldquo聽說一切都沒問題，鄉親們在複活節的下一個禮拜天會開釋。
&rdquo &ldquo誰知道得這麼清楚&hellip&hellip而且傳出來的？&rdquo &ldquo這是會衆間流傳的悄悄話。
柯齊爾大媽要去求大地主！&rdquo &ldquo她真傻！是大地主抓他們下獄的嗎？&rdquo &ldquo由他求情，他們也許會出獄。
&rdquo &ldquo他說過一次，但是沒有結果。
&rdquo &ldquo隻要他有誠意！但是我丈夫說他恨麗蔔卡村，不肯替我們辦事&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兒，瑪格達突然住口，因為她對自己的小孩更感興趣，羅赫想向她打聽更多的消息，卻問不出結果。
他興緻勃勃地說：&ldquo柯齊爾大媽什麼時候去看他？&rdquo &ldquo馬上去，晌午一過就走。
&rdquo &ldquo好，她可以散散步，吸一點新鮮的空氣，這是惟一的收獲。
&rdquo 她沒答腔。
這時候，一般公認智力有問題的大地主兄弟亞瑟克先生由馬路走進圍牆裡，黃髯拂拂，眼神迷離，低着頭，照例口含煙鬥，小提琴夾在腋下。
羅赫出去迎接他。
他們一定很熟，兩個人一起走，坐在水車池岸邊的石頭上，長談一番，直到下午才分手。
但是羅赫回到門廊上，心情煩亂又郁悶。
白利特沙老頭說：&ldquo那位紳士變得好瘦，我幾乎不認得他了。
&rdquo &ldquo那你以前認識他啰？&rdquo羅赫看看鐵匠太太，壓低了嗓門說。
&ldquo當然認得&hellip&hellip他以前是風流小子&hellip&hellip是的，對女孩子很随便&hellip&hellip聽說佛拉莊沒有一位姑娘逃出他的手掌心。
啊，我記得他騎的馬好漂亮&mdash&mdash他真是浪子&mdash&mdash是，是，我記得清清楚楚。
&rdquo老頭子唠唠叨叨說。
&ldquo他現在為此而忏悔。
我說，熱烈忏悔&mdash&mdash你不是本村最老的人嗎？&rdquo &ldquo不，安布羅斯一定更老，我有記憶的時候，他就是老頭子了。
&rdquo 鐵匠太太插嘴說：&ldquo他自己說死神漏掉了他。
&rdquo &ldquo不，骷髅夫人從來不漏掉誰，但是她把他撇在最後，要他忏悔。
因為他全無悔意。
&rdquo 白利特沙老頭沉默了好久，才說：&ldquo我記得當年麗蔔卡村的農莊不超過十五個。
&rdquo他猶豫不決伸手去碰羅赫的鼻煙盒，羅赫馬上拿給他說： &ldquo現在農莊有四十個。
&rdquo &ldquo田地得一分再分。
無論收成好不好，人民一定愈來愈窮。
你不能使田地擴大。
再過幾年，我們生存的地方一定不夠。
&rdquo 鐵匠太太說：&ldquo事實上，我們現在已經夠窘迫了。
&rdquo &ldquo是啊，等我們的兒子結婚，留給他們小孩的田地一個人不會超過一英畝。
&rdquo 羅赫說：&ldquo所以他們得到外地去。
&rdquo &ldquo他們在那邊幹什麼？他們能捕西北風，空手抓着它嗎？&rdquo 他有點懊喪說：&ldquo但是，有些德國移民買下了史露匹亞大地主的田地，如今正在耕作呢，每一筆七十英畝。
&rdquo &ldquo我也聽說了。
但是德國人有錢又懂得多，他們跟猶太人做生意，靠别人的痛苦獲利。
就算那些土地被我們這種空手的農夫拿到了，也不可能播種三次，麗蔔卡村的空間不足。
而那個人&mdash&mdash咦，他有無垠的田地擺着沒人耕！&rdquo他手臂一揮，指着磨坊那邊的貴族領地，土地直達森林邊，黑黝黝種着羽扁豆。
他繼續說，&ldquo那些土地跟我們的田地相連，可以分成三十塊。
但是大地主不肯賣：這麼有錢的人不在乎鈔票。
&rdquo 鐵匠太太插嘴說：&ldquo有錢？他？他缺錢用，就像泥魚缺泥土。
咦，他被迫跟農夫借貸。
現在猶太人正催讨他用森林當抵押品所借支的錢，森林他又無法變賣。
他拖欠稅金，員工的薪水未付&mdash&mdash他們還沒收到新年該領的實物。
他欠每個人的債。
如今政府規定他未得農民同意，不準砍樹，他怎麼籌錢還債呢？他當佛拉莊的主人當不了多久了！聽說他正在找買主。
&rdquo說到這兒，她猝然打住，羅赫想引她再說一點，硬是白費功夫。
她用幾句普普通通的話敷衍他，很快就帶小家夥走了。
白利特沙老頭暗想，&ldquo她丈夫一定告訴她不少事情，但是她不敢說&hellip&hellip真的，麗蔔卡村隔鄰的土地很肥，草地的效能也不錯，即便如此&hellip&hellip&rdquo他繼續沉思，眼睛盯着森林邊的田野和貴族領地的農舍&mdash&mdash這時候羅赫看見柯齊爾大媽跟别的女人正在水塘附近，便匆匆走過去找她。
白利特沙老頭思忖道：&ldquo現在我們擊敗了大地主。
農民正該盡量利用我們的優勢&mdash&mdash當然&mdash&mdash我們也許會再建一個村莊，田地夠多，願意耕地的人手也夠多&mdash&mdash&rdquo但是外孫們跑到馬路上去了，他的沉思終于被打斷。
晚禱鐘響了。
太陽慢慢向森林滾落，路面和水車池上的影子逐漸拉長。
一切都靜悄悄的，遠處有一輛車子喀哒喀哒響，偶爾有小鳥在樹叢間呼叫。
一些女人由城裡回來，人人都跑去聽她們帶回來的音訊。
晚禱之後，神父立即駕車去佛拉莊，安布羅斯說是去參加貴族領地的宴會，風琴師帶全家人去看磨坊主，他兒子亞涅克盛裝陪在母親旁邊，一路和菜園欄杆後面偷看他的小姑娘打招呼。
黃昏過得很慢，落日餘晖使半面天空布滿血紅的火光，像燃燒的木頭七零八落，水面呈深紅色，玻璃窗紅光閃閃，此時更多車輛由城裡回來，屋前的噪音愈來愈響了。
雖然漢卡還沒回來，她家門前卻也很熱鬧。
一群年紀和幼姿卡相若的小女孩來找她，像雀鳥圍着她吱吱喳喳，并嘲笑&ldquo颠三倒四&rdquo亞斯葉克，幼姿卡拿出那天家裡的好東西來請客。
娜絲特卡比她們年紀大多了，由她當孩子王。
她嘲笑亞斯葉克，他雖然呆頭呆腦，卻玩玩鬧鬧擺架子。
當時他站在大家前面，身穿一件嶄新的短上衣，歪戴一頂尖形帽微笑着叉腰說： &ldquo你們都得尊敬我&mdash&mdash我，村中惟一的男子漢！&rdquo &ldquo不見得，有些跟你差不多的人正在看牛呢！&rdquo一位女孩說。
&ldquo或者正在擦娃娃的鼻涕！&rdquo另外一個人大聲說。
亞斯葉克毫不驚慌，傲然答道， &ldquo你們這些黃毛丫頭&mdash&mdash還是看鵝童&mdash&mdash不合我的胃口！&rdquo &ldquo咦，這家夥去年還在看牛，現在要裝大男人了！&rdquo &ldquo他躲一頭公牛，跑得太快，褲子都掉了！&rdquo &ldquo去吧，娶猶太人家的女傭瑪格達，她跟你最相配。
&rdquo &ldquo她當猶太娃兒的保姆，也會替你擦鼻涕！&rdquo 有人更刻薄地說：&ldquo不然就娶老愛嘉莎，陪她去讨飯。
&rdquo 他反駁說：&ldquo噢，我隻要派人向你們之中的任何一位求婚，她會每星期五吃齋吃一輩子，為她的好運感謝上蒼！&rdquo 娜絲特卡說：&ldquo但是，你娘會讓你娶誰呢？家裡需要你洗盤子。
&rdquo &ldquo你别激我！否則我去娶瑪麗·巴爾瑟瑞克！&rdquo &ldquo好，請便，去找她，她會用掃帚接待你&mdash&mdash說不定更嚴重&mdash&mdash&rdquo &ldquo去吧&mdash&mdash不過路上當心别掉了東西！&rdquo娜絲特卡說着，笑一笑，輕輕扯他的短褲，說真格的，他的衣服和褲子都太大了。
&ldquo以前是他祖父穿的！&rdquo 笑話和嘲諷密如冰雹，圍着他打轉。
他笑得跟别人一樣開心，伸手摟住娜絲特卡的纖腰。
有位姑娘伸出腳闆，他趴倒在地上，她們一再推他，他站不起來。
幼姿卡拔刀相助說：&ldquo姑娘們，别捉弄他！你們怎麼能這樣？&rdquo并扶他起來。
他雖然愚笨，卻是地主農夫的兒子，又是她母親這頭的親戚。
接着她們跟他玩瞎子遊戲，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