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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quo不,我不去。

    現在我哪有心玩樂&hellip&hellip或者做世界上的任何事情。

    &rdquo 他仍然催她去。

    &ldquo我們隻生一堆火,跳過去&hellip&hellip然後就回家啦。

    &rdquo &ldquo不!你也得留在家裡,否則漢卡會知道的。

    &rdquo她威吓他說。

     他還是去了&mdash&mdash回來太晚,沒趕上晚餐,餓得要命,又渾身污泥,雨一直下着,直到第二天葬禮時刻才放晴。

     即便那個時候,天空還是陰沉沉,霧蒙蒙的,襯得田野更青翠,到處呈現一條條銀色的小溪。

    外面清新,涼爽,迷人:大地濕透了,似乎蘊含強烈的生命。

     教區牧師做了一場奉獻的安魂彌撒,然後跟史露匹亞的神父和風琴師坐在聖堂兩側的座位上,用拉丁文吟唱頌儀歌。

    老波瑞納高高躺在靈柩台上,四周燭火成林。

    全村的人恭恭敬敬跪在四周祈禱,聆聽冗長憂郁的挽歌,歌聲有時候聽來像一聲恐怖的叫喚,害得他們直起雞皮疙瘩,心痛如絞;有時候是喃喃的音節,驚人的苦歎,使得大家不知不覺流下淚水;有時候又狂喜地飛上天庭,像天使大唱永恒的聖歌,聽者頻頻擦眼淚,或者忍不住痛哭失聲。

     這種場面曆時一個鐘頭。

    最後安布羅斯取下燭洞的蠟燭,分給大家,神父在屍體前祈禱,繞着它轉圈圈,擺動銀色的香爐,使得四周的空氣滿是藍色的薰香,又用聖水灑遺體,由十字架開道走向堂門。

     幾位身份最高的農夫扛着棺材,擡到外面的闆車上,車上的網架鋪了許多茅草,這時候教堂裡哭聲和叫聲亂作一團。

    雅固絲坦卡(偷偷的,怕神父看了會禁止這種迷信的行為)在棺材下塞一大條用幹淨麻布包裡的面包。

     憂郁的喪鐘響了,黑旗幟揚起,燈火忽明忽滅。

    斯塔荷舉起十字架,兩位神父唱道: &ldquo上帝啊,我的苦難&hellip&hellip&rdquo 可怕的死亡頌&mdash&mdash無盡哀愁之歌&mdash&mdash開始嗚嗚咽咽響起,他們走向墓地。

     遊行隊伍前面的黑旗畫有骷髅和交叉的骨頭标識,像受驚怕的小鳥迎風飛舞,接着是銀十字架,一長串拿蠟燭的人和穿黑聖袍的神父。

     然後棺材出現了,看來高高在上,後面跟着大聲哀歎的喪家,以及默默傷心的全體村民。

    連病患和跛子都來了。

     灰雲低垂在天空,幾乎停在白楊樹頂,一動也不動,仿佛正在聽大家唱聖歌。

    微風吹來,樹木對着棺材灑下眼淚,田間的谷子彎着腰,宛如向永别的主人緻敬。

     挽歌伴着喪鐘回響,在聽者心中激起死亡般的寂靜,喪家哀号,旗幟招展,車輪吱吱嘎嘎&mdash&mdash雲雀在遙遠的田間唱歌。

     &ldquo乞憐聖歌&rdquo又響了,對出席者的情緒有奇特的影響。

     他們的心仿佛奄奄一息,眼睛浏覽大地,仰望灰色的天空,懇求上帝垂憐。

    他們因情緒過度激動而臉色發白,身體戰栗,不止一個人嘴唇發青,幽幽祈禱,熱烈歎息和捶胸,真心悔罪。

    無可挽回的失落感和無盡的悲哀潛伏在心頭,帶來最沉重最凄涼的思緒,他們忍不住大聲哀哭。

     他們沉思人類不可避免的命運,思忖一切努力都是枉然,思忖生命、歡樂、财産、希望都落空&mdash&mdash隻是雲煙、塵土、幻象、虛空!想出人頭地,是多麼愚蠢&mdash&mdash他隻是不知何處來的一陣風,不知為什麼吹拂,不知要前往何處,死亡是不可能逃避的&mdash&mdash哪怕一個人當上全世界的主子,享受一切能想像的樂趣&mdash&mdash因此,人類的靈魂為什麼要拖着這一具遲鈍的身體呢?人活着有什麼意義? 大家在進行着的隊伍中走着,懷着難以形容的悲哀環顧蒼翠的綠野,緊繃着面孔,靈魂瑟瑟縮縮。

     然而,他們深知自己的避難所&mdash&mdash惟一的避難所&mdash&mdash就在于天主的無盡善意和慈悲。

     &ldquo憑你高超的同情心&hellip&hellip&rdquo 這句神秘的拉丁文像霜蝕的土塊落在他們心口,他們走着走着,不自覺随聲音低頭,正如人類不得不俯就死亡的鐮刀。

    如今他們對未來的際遇百分之百聽天由命&mdash&mdash跟附近田野露出的灰色硬石塊一樣漠然,也像休耕地和香花遍野的草地,以及随時會被雷霆打中卻大膽仰望天空,默默唱生命喜歌的大樹! 他們就這樣橫越全村,人人都一本正經思考,宛如獨個兒置身在無垠的沙漠,腦海中看見祖先被扛到大白楊樹那端的墳場。

     現在,伴着凄清的喪鐘,墳場整個映入眼簾,樹葉、十字架和墳墓在麥田間聳起,曆代的人緩緩陷落的無底深淵正展開在他們面前。

    他們隔着雨絲望去,幻想每一家都有棺木指出來,每一條路都排了送葬的行列,每個人都為失去親人而流淚,哀歎,嗚咽,弄得全世界都在吊喪,眼淚泛濫成災。

     他們已轉到教堂墓地的巷子,大地主追上他們,跨下座車,陪侍在棺材旁邊&mdash&mdash很難走,因為通道很狹窄,麥四周圍的兩側都種了密密的桦樹。

     神父吟誦完了以後,多明尼克大媽由雅歌娜扶着,低頭走路,眼睛幾乎看不見,她盡可能唱聖歌:&ldquo凡住在&hellip&hellip&rdquo大家都熱心地吟唱,宣告完全信賴上蒼,以抒解郁悶的心靈。

     他們就這樣走進墓地。

     一流的農民們擡棺,大地主也親自幫忙扶一把,他們走上黃沙小徑,經過草地、十字架和許多墳墓,過了禮拜堂,來到榛子樹和接骨木之間新挖的填坑。

     一看墳坑,親友又哭起來,聲音更大了。

    墳墓四周圍滿旗幟和燭火,民衆以沉重的心情擠過來看那個大沙。

     現在神父登上一個沙堆,擡高嗓門轉身對民衆說: &ldquo基督徒,麗蔔卡村民!&rdquo 各種聲音立即靜止了,隻聽見遙遠的鐘聲和幼姿卡的啜泣,她摟着父親的棺材,緊抱着不放。

    神父吸吸氣,擦擦眼淚說: &ldquo鄉親們,你們今天埋葬的是誰?你說,是誰?&rdquo &ldquo你們會答道:馬西亞斯·波瑞納。

    &rdquo &ldquo我告訴你們,你們埋葬的也是你們之中最了不起的農夫,一個正直的人,一個真正的教會子民。

    &rdquo &ldquo我認識他多年,可以證明他的一生合乎典範,非常虔誠,定期忏悔,參加聖餐拜受式,喜歡幫助窮人。

    &rdquo &ldquo他幫助窮人,我說。

    &rdquo神父加強語氣再說一次,長長吸了一口氣。

     他停下來的時候,哭聲又起了,比剛才更大聲。

    現在他用傷心的口吻說: &ldquo可憐的馬西亞斯!他不再跟我們共處了!&rdquo &ldquo走了!被死神奪去,死神那惡狼選中了羊群中最棒的公羊&mdash&mdash大白天擄走,誰也攔不住它。

    &rdquo &ldquo宛如閃電擊中高樹,把它劈成兩半,死神殘酷的大手也打倒了他。

    &rdquo &ldquo但是聖經說得好,他根本沒死掉。

    &rdquo &ldquo看哪,他遠離大地,正站在天國樂園門口,敲門嚷着要進去,最後聖彼德問他: &lsquo你是誰,你有什麼事?&rsquo&rdquo &ldquo&lsquo我是麗蔔卡村的波瑞納,我祈求上帝垂憐&hellip&hellip&rsquo&rdquo &ldquo&lsquo什麼!你的鄉親們折磨你,害你活不下去?&rsquo&rdquo &ldquo馬西亞斯說,&lsquo我一五一十告訴你,聖彼德,你先将門打開一半,讓我承受上帝的一點溫暖,我住在世上,全身冷冰冰的。

    &rsquo&rdquo &ldquo于是聖彼德半開大門,卻不放他進去,隻說: &lsquo現在跟我說實話,說謊的人在這兒是騙不了人的&mdash&mdash好靈魂,大膽說話,說你為什麼離開人間。

    &rsquo&rdquo &ldquo馬西亞斯跪在地上,他聽見天使唱歌,小鐘鈴響了,跟擡聖體的彌撒差不多,遂含淚說道: &lsquo我說實話,跟告解時一樣。

    看哪!我不能再逗留世間。

    那邊的人彼此像豺狼,糾紛時起,互相傾軋,并犯下天主不容的罪惡。

    &rsquo&rdquo &ldquo&lsquo聖彼德啊,他們不是人,是瘋狗&hellip&hellip看哪,他們實在太壞了,壞事我一時說不完&hellip&hellip&rsquo &lsquo村民不再聽話,不再正直,不再慈悲!弟弟對抗哥哥,子女對抗父親,妻子對抗丈夫,仆人對抗主人。

    他們什麼都不放在眼裡&mdash&mdash不敬重高齡,不敬重地位尊嚴,甚至不敬重神父的身份。

    &rsquo &lsquo惡靈統治了每一戶人家,在他的管轄下,淫亂、酗酒和怨毒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盛行。

    &rsquo &lsquo壞人由壞人騎乘,由壞人驅趕:全都是壞人!&rsquo &lsquo到處看到詐欺、舞弊、殘酷的壓迫和許多竊案!你一放下手裡的東西,他們馬上搶走!&rsquo&lsquo他們會在你最好的草地上放牧牲口,或踐踏青草。

    &rsquo &lsquo你隻要有一小片土地,他們就搶過去,種自己的東西!&rsquo &lsquo隻要有一隻雞跑出你的菜園:他們立即抓走!&rsquo &lsquo他們整天暴飲伏特加酒,犯不潔的罪孽,冷落了上帝的儀式。

    他們是異教徒,謀殺基督的兇手,他們的同謀猶太人比他們敬畏上帝,比他們正直幾十倍。

    &rsquo&rdquo &ldquo聖彼德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