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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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那打扮，活像今天是本地的大節日似的！&rdquo
&ldquo她天天梳頭梳到中午。
&rdquo &ldquo她老是買緞帶和頭飾。
&rdquo她們充滿怨恨附和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她在村子裡露面，到處都有女人用銳利的眼光盯着她&mdash&mdash銳利得像貓爪，尖得像毒蛇的利牙。
每一次她們都會想些壞話來批評她。
她走過的時候，主婦在普洛什卡的圍院裡說悄悄話： &ldquo她自以為高人一等，真叫人受不了。
&rdquo &ldquo穿得像貴族領地的夫人，錢是哪裡來的？&rdquo &ldquo她不是很得社區長歡心嗎？&rdquo &ldquo聽說安提克對她出手也很大方。
&rdquo 雅固絲坦卡打岔說。
&ldquo噢，不，安提克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正如老狗不想要第五條腿，她現在結交的是另外一個人。
&rdquo她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她們都纏着要她說出是誰。
她不肯說，隻告訴她們： &ldquo我不是搬弄是非的人。
你們有眼睛，自己去查嘛！&rdquo 從那時候開始，一百雙眼睛比從前更嚴密地探查雅歌娜的一舉一動，像好多獵犬追一隻野兔！ 雅歌娜經常受監視，卻渾然不覺，照常來來去去，就算知道了，隻要能天天看到亞涅克，癡癡望着他的眼睛，她才不在乎呢。
她幾乎天天到風琴師家，總是趁亞涅克在家的時候去。
有時候他恰好坐在她旁邊，她知道對方的眼睛正盯着她，不禁滿面紅暈，全身像火燒，雙足顫抖，一顆心像鐵錘叮叮咚咚亂跳。
有時候他在隔壁房間教導妹妹，她屏息靜聽，專心聽他甜蜜的嗓音。
有一次老太婆問她為什麼這麼專心。
&ldquo亞涅克少爺教的東西好深奧，我完全聽不懂！&rdquo 她帶着憐憫的笑容說：&ldquo你這麼想學？我兒子讀的可不是普通學校呢！&rdquo她以兒子為榮，談亞涅克談了好一會兒。
她疼雅歌娜，喜歡她來，這個女孩子擅長各種工作，還常常帶東西來&mdash&mdash梨啦，野草莓啦，有時候甚至帶一塊新鮮的奶油。
雅歌娜專心聽她講話，但是亞涅克一踏出家門，她立刻告辭&mdash&mdash說是要回娘家。
她喜歡遠遠打量他，有時候躲在黑麥田或大樹後面，癡癡望着他良久良久，心中充滿柔情，不自覺流下眼淚。
不過，她最喜歡短暫、晴朗、暖和的夏夜。
母親睡着後，她将被褥搬到果園裡，仰卧着，欣賞樹梢間閃爍的星星，夢想&ldquo無涯的世界&rdquo。
悶熱的夜風拂過她的面孔，星星俯視她睜開的眼睛，芳香的暗處傳來人聲、樹葉的呢喃、酣眠的人畜那急促的沙沙聲&mdash&mdash微弱的歎息、沉悶的呼喊和怯懦的笑聲&mdash&mdash在她心裡融成古怪的音樂，一陣熱流遍及她全身，使她屏息，發抖，倒地，像樹上落下來的果實，在清涼帶露的草皮上翻滾。
她趴在那兒，渾身無力，被大自然的威力所掌握，就像成熟的田野、果實累累的樹枝、寬闊的黃色麥田，等着鐮刀、小鳥、疾風或任何命運來襲，漠然等待一切！ 雅歌娜就這樣度過短暫、溫暖、清爽的夏天和炙人的七月天：日子像美夢般過去，日複一日卻一天比一天迷人。
她走來走去，恍如夢中，幾乎不知道當時是白天還是黑夜。
多明尼克大媽發現雅歌娜有點異常，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隻為女兒意外的虔誠而高興，常常說： &ldquo雅歌娜，我告訴你，凡是尋找上帝的人，上帝必來到他身邊！&rdquo雅歌娜靜靜露出期待幸福的謙卑笑容，一句話也不說。
有一天，她無意間碰見亞涅克坐在村界的土丘上，手持書本。
她不能逃開，隻好靜靜地站着，心慌意亂，臉紅得厲害。
&ldquo咦！你在這邊幹什麼？&rdquo他問道。
她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話，惟恐對方猜中她的心情。
&ldquo坐下，我看你又熱又累。
&rdquo 她遲疑不決，不知道該不該照辦，他拉起她的小手，叫她坐在身邊，她忙将赤裸的腳闆藏在裙子下面。
亞涅克也不太自在，他似乎尴尬又煩惱，以困惑的眼光四下張望。
附近沒有人。
麗蔔卡村的屋頂和果園像麥海中遙遠的小島，麥浪随風飄搖，空氣中有野麝香草夾着黑麥的氣味。
一隻小鳥在他們頭頂上空飛翔。
為了打破尴尬的寂靜，他說：&ldquo天氣熱得可怕。
&rdquo 她說：&ldquo昨天也很熱，&rdquo她的嗓子因高興和害怕而沙啞，差一點說不出話來。
&ldquo馬上要開始收割了。
&rdquo &ldquo是的。
&rdquo她說着，眼睛盯着他的面孔。
他笑一笑，設法裝出自在的口吻說： &ldquo咦，雅歌娜，你一天比一天漂亮！&rdquo &ldquo我漂亮？才不呢！&rdquo她說話結結巴巴，面紅耳赤，深藍色的眸子射出火光，唇邊浮出暗自歡喜的笑容。
&ldquo雅歌娜，告訴我，你不打算再嫁嗎？&rdquo &ldquo決不再嫁！我獨身不是很快樂嗎？&rdquo &ldquo世上沒有你中意的人？&rdquo他膽子漸漸大起來。
&ldquo沒有，沒有！&rdquo她搖搖頭，一雙夢樣的眼睛癡癡望着他，道出了幸福的意念。
他弓身看那一雙蔚藍的眸子。
她的眼神含有祈求的意味，充滿深刻的信賴感&mdash&mdash像做彌撒最神聖的一刻信徒們真摯的呼喊。
她的靈魂深深悸動，像陽光照上田野，像鳥兒飛翔，在地球上空歌唱。
他突然往後縮，心煩意亂，揉揉眼睛站起來。
&ldquo我得回家了。
&rdquo他點頭向她道别，由田間向村子走去，一面走一面翻書閱讀。
他的眼睛偶然離開書頁，回頭看一眼，突然停下來。
雅歌娜跟在後面，和他隻隔兩三步哩！ 她怯生生解釋說：&ldquo這也是我回家最近的一條路。
&rdquo 他粗聲粗氣地說：&ldquo那我們并肩走吧！&rdquo他不太喜歡她同行，一邊走一邊出聲念書。
她看看敞開的書頁，問道：&ldquo書上說些什麼？&rdquo &ldquo你若願意，我念幾句給你聽。
&rdquo 不遠的地方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于是他坐在樹陰下開始讀，雅歌娜面向他蹲着，用手支颌專心聽，眼睛貪婪地盯着他的形貌。
過了一會兒，他擡頭問道：&ldquo你喜不喜歡？&rdquo她滿面通紅，把視線偏開，難為情地說： &ldquo我怎麼說&mdash&mdash這不是國王的故事吧？&rdquo 他顯得很懊惱，繼續往下念，這次念得很慢，很清晰，強調每一個字。
内容提到田野和麥田&hellip&hellip桦樹林中的貴族領地&hellip&hellip返鄉的大地主少爺&hellip&hellip和一位跟小孩子坐在花園中的少女！全部用韻文寫成，跟虔誠的聖詩祈禱書一樣，音韻與神父布道時唱的頌歌相仿佛。
一字一句打動她的心坎，她真想歎氣流淚，在胸前畫十字。
不過，他們坐的地方熱得可怕。
黑麥環列在四周，被糾結的矢車菊、野豌豆和牽牛花給糟蹋了，形成一道密牆，透不進一點涼風。
隻有蕩漾的麥穗、枝頭啁啾的麻雀、嗡嗡飛過的蜜蜂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從亞涅克嗓子中聽來的很甜美很和諧，雅歌娜雖然盯着他，像盯一副美麗的圖畫，耳朵也不錯過他的每一句話，但是她覺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保持清醒，腦袋不時點幾下。
幸虧他不再念了，眼睛直視她的眸子。
&ldquo嘿，内容不是很美嗎？&rdquo &ldquo是的，很美，很像布道文！&rdquo 他兩眼發亮，臉蛋兒發紅，向她說明這首詩，引了許多描述田野和森林的段落，但是她插嘴說： &ldquo咦，每個嬰兒都知道樹木長在森林裡，水在河裡流，人下田播種，何必把這種事情印在書上呢？&rdquo 亞涅克跳起來，覺得吃驚和不悅。
她繼續說：&ldquo我隻喜歡國王、龍、鬼怪的故事&mdash&mdash叫人聽了直起雞皮疙瘩，心裡燒得像煤炭&hellip&hellip羅赫偶爾說那種故事，我可以聽一整天一整夜&mdash&mdash你有沒有這方面的書？&rdquo &ldquo誰看這種書？純粹是垃圾，純粹是寓言！&rdquo他大聲嚷嚷，語含輕蔑和憤怒。
&ldquo寓言？咦，羅赫念給我們聽，是印在書上的！&rdquo &ldquo那他是讀妄語和無意義的廢物給你們聽！&rdquo &ldquo什麼，那些奇迹故事都是妄語和虛構的傳說？&rdquo &ldquo正是！&rdquo &ldquo午間幻影的故事呢？火龍的故事呢？&rdquo她愈來愈失望。
他失去耐心。
&ldquo我告訴你，那些都是假的！&rdquo他說。
&ldquo全都是假的&mdash&mdash主耶稣和聖彼德旅行的故事昵？&rdquo 他沒有時間回答，突然問，柯齊爾大媽仿佛由地底冒出來，以猜忌的笑容望着他們倆。
她柔聲說：&ldquo亞涅克少爺，他們找你找遍了麗蔔卡村。
&rdquo &ldquo究竟有什麼事呢？&rdquo &ldquo三輛車載滿憲兵，開進村子裡來了。
&rdquo 他心裡很不舒服，一躍而起，盡快離開。
雅歌娜也憂心忡忡回村子，柯齊爾大媽走在她旁邊。
&ldquo我恐怕打斷了你們&hellip&hellip的祈禱！&rdquo她噓道。
&ldquo才不呢。
他正念一本書上的韻文故事給我聽。
&rdquo &ldquo噢，我以為是另外一回事呢。
他母親求我找他&hellip&hellip我走這條路，四下張望，沒看見半個人&hellip&hellip于是我到這棵梨樹下來看&hellip&hellip看哪，我的兩隻斑鸠正喁喁談情呢&mdash&mdash真是方便的地點&hellip&hellip沒有人會看見！&mdash&mdash是的，是的！&rdquo 雅歌娜氣得由她身邊跑開，大叫說：&ldquo願你的髒舌頭永遠發不出聲音！&rdquo 柯齊爾大媽在她身後叫道：&ldquo随時有人聽你忏悔，為你求赦！&rdquo
&rdquo &ldquo她老是買緞帶和頭飾。
&rdquo她們充滿怨恨附和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她在村子裡露面，到處都有女人用銳利的眼光盯着她&mdash&mdash銳利得像貓爪，尖得像毒蛇的利牙。
每一次她們都會想些壞話來批評她。
她走過的時候，主婦在普洛什卡的圍院裡說悄悄話： &ldquo她自以為高人一等，真叫人受不了。
&rdquo &ldquo穿得像貴族領地的夫人，錢是哪裡來的？&rdquo &ldquo她不是很得社區長歡心嗎？&rdquo &ldquo聽說安提克對她出手也很大方。
&rdquo 雅固絲坦卡打岔說。
&ldquo噢，不，安提克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正如老狗不想要第五條腿，她現在結交的是另外一個人。
&rdquo她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她們都纏着要她說出是誰。
她不肯說，隻告訴她們： &ldquo我不是搬弄是非的人。
你們有眼睛，自己去查嘛！&rdquo 從那時候開始，一百雙眼睛比從前更嚴密地探查雅歌娜的一舉一動，像好多獵犬追一隻野兔！ 雅歌娜經常受監視，卻渾然不覺，照常來來去去，就算知道了，隻要能天天看到亞涅克，癡癡望着他的眼睛，她才不在乎呢。
她幾乎天天到風琴師家，總是趁亞涅克在家的時候去。
有時候他恰好坐在她旁邊，她知道對方的眼睛正盯着她，不禁滿面紅暈，全身像火燒，雙足顫抖，一顆心像鐵錘叮叮咚咚亂跳。
有時候他在隔壁房間教導妹妹，她屏息靜聽，專心聽他甜蜜的嗓音。
有一次老太婆問她為什麼這麼專心。
&ldquo亞涅克少爺教的東西好深奧，我完全聽不懂！&rdquo 她帶着憐憫的笑容說：&ldquo你這麼想學？我兒子讀的可不是普通學校呢！&rdquo她以兒子為榮，談亞涅克談了好一會兒。
她疼雅歌娜，喜歡她來，這個女孩子擅長各種工作，還常常帶東西來&mdash&mdash梨啦，野草莓啦，有時候甚至帶一塊新鮮的奶油。
雅歌娜專心聽她講話，但是亞涅克一踏出家門，她立刻告辭&mdash&mdash說是要回娘家。
她喜歡遠遠打量他，有時候躲在黑麥田或大樹後面，癡癡望着他良久良久，心中充滿柔情，不自覺流下眼淚。
不過，她最喜歡短暫、晴朗、暖和的夏夜。
母親睡着後，她将被褥搬到果園裡，仰卧着，欣賞樹梢間閃爍的星星，夢想&ldquo無涯的世界&rdquo。
悶熱的夜風拂過她的面孔，星星俯視她睜開的眼睛，芳香的暗處傳來人聲、樹葉的呢喃、酣眠的人畜那急促的沙沙聲&mdash&mdash微弱的歎息、沉悶的呼喊和怯懦的笑聲&mdash&mdash在她心裡融成古怪的音樂，一陣熱流遍及她全身，使她屏息，發抖，倒地，像樹上落下來的果實，在清涼帶露的草皮上翻滾。
她趴在那兒，渾身無力，被大自然的威力所掌握，就像成熟的田野、果實累累的樹枝、寬闊的黃色麥田，等着鐮刀、小鳥、疾風或任何命運來襲，漠然等待一切！ 雅歌娜就這樣度過短暫、溫暖、清爽的夏天和炙人的七月天：日子像美夢般過去，日複一日卻一天比一天迷人。
她走來走去，恍如夢中，幾乎不知道當時是白天還是黑夜。
多明尼克大媽發現雅歌娜有點異常，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隻為女兒意外的虔誠而高興，常常說： &ldquo雅歌娜，我告訴你，凡是尋找上帝的人，上帝必來到他身邊！&rdquo雅歌娜靜靜露出期待幸福的謙卑笑容，一句話也不說。
有一天，她無意間碰見亞涅克坐在村界的土丘上，手持書本。
她不能逃開，隻好靜靜地站着，心慌意亂，臉紅得厲害。
&ldquo咦！你在這邊幹什麼？&rdquo他問道。
她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話，惟恐對方猜中她的心情。
&ldquo坐下，我看你又熱又累。
&rdquo 她遲疑不決，不知道該不該照辦，他拉起她的小手，叫她坐在身邊，她忙将赤裸的腳闆藏在裙子下面。
亞涅克也不太自在，他似乎尴尬又煩惱，以困惑的眼光四下張望。
附近沒有人。
麗蔔卡村的屋頂和果園像麥海中遙遠的小島，麥浪随風飄搖，空氣中有野麝香草夾着黑麥的氣味。
一隻小鳥在他們頭頂上空飛翔。
為了打破尴尬的寂靜，他說：&ldquo天氣熱得可怕。
&rdquo 她說：&ldquo昨天也很熱，&rdquo她的嗓子因高興和害怕而沙啞，差一點說不出話來。
&ldquo馬上要開始收割了。
&rdquo &ldquo是的。
&rdquo她說着，眼睛盯着他的面孔。
他笑一笑，設法裝出自在的口吻說： &ldquo咦，雅歌娜，你一天比一天漂亮！&rdquo &ldquo我漂亮？才不呢！&rdquo她說話結結巴巴，面紅耳赤，深藍色的眸子射出火光，唇邊浮出暗自歡喜的笑容。
&ldquo雅歌娜，告訴我，你不打算再嫁嗎？&rdquo &ldquo決不再嫁！我獨身不是很快樂嗎？&rdquo &ldquo世上沒有你中意的人？&rdquo他膽子漸漸大起來。
&ldquo沒有，沒有！&rdquo她搖搖頭，一雙夢樣的眼睛癡癡望着他，道出了幸福的意念。
他弓身看那一雙蔚藍的眸子。
她的眼神含有祈求的意味，充滿深刻的信賴感&mdash&mdash像做彌撒最神聖的一刻信徒們真摯的呼喊。
她的靈魂深深悸動，像陽光照上田野，像鳥兒飛翔，在地球上空歌唱。
他突然往後縮，心煩意亂，揉揉眼睛站起來。
&ldquo我得回家了。
&rdquo他點頭向她道别，由田間向村子走去，一面走一面翻書閱讀。
他的眼睛偶然離開書頁，回頭看一眼，突然停下來。
雅歌娜跟在後面，和他隻隔兩三步哩！ 她怯生生解釋說：&ldquo這也是我回家最近的一條路。
&rdquo 他粗聲粗氣地說：&ldquo那我們并肩走吧！&rdquo他不太喜歡她同行，一邊走一邊出聲念書。
她看看敞開的書頁，問道：&ldquo書上說些什麼？&rdquo &ldquo你若願意，我念幾句給你聽。
&rdquo 不遠的地方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于是他坐在樹陰下開始讀，雅歌娜面向他蹲着，用手支颌專心聽，眼睛貪婪地盯着他的形貌。
過了一會兒，他擡頭問道：&ldquo你喜不喜歡？&rdquo她滿面通紅，把視線偏開，難為情地說： &ldquo我怎麼說&mdash&mdash這不是國王的故事吧？&rdquo 他顯得很懊惱，繼續往下念，這次念得很慢，很清晰，強調每一個字。
内容提到田野和麥田&hellip&hellip桦樹林中的貴族領地&hellip&hellip返鄉的大地主少爺&hellip&hellip和一位跟小孩子坐在花園中的少女！全部用韻文寫成，跟虔誠的聖詩祈禱書一樣，音韻與神父布道時唱的頌歌相仿佛。
一字一句打動她的心坎，她真想歎氣流淚，在胸前畫十字。
不過，他們坐的地方熱得可怕。
黑麥環列在四周，被糾結的矢車菊、野豌豆和牽牛花給糟蹋了，形成一道密牆，透不進一點涼風。
隻有蕩漾的麥穗、枝頭啁啾的麻雀、嗡嗡飛過的蜜蜂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從亞涅克嗓子中聽來的很甜美很和諧，雅歌娜雖然盯着他，像盯一副美麗的圖畫，耳朵也不錯過他的每一句話，但是她覺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保持清醒，腦袋不時點幾下。
幸虧他不再念了，眼睛直視她的眸子。
&ldquo嘿，内容不是很美嗎？&rdquo &ldquo是的，很美，很像布道文！&rdquo 他兩眼發亮，臉蛋兒發紅，向她說明這首詩，引了許多描述田野和森林的段落，但是她插嘴說： &ldquo咦，每個嬰兒都知道樹木長在森林裡，水在河裡流，人下田播種，何必把這種事情印在書上呢？&rdquo 亞涅克跳起來，覺得吃驚和不悅。
她繼續說：&ldquo我隻喜歡國王、龍、鬼怪的故事&mdash&mdash叫人聽了直起雞皮疙瘩，心裡燒得像煤炭&hellip&hellip羅赫偶爾說那種故事，我可以聽一整天一整夜&mdash&mdash你有沒有這方面的書？&rdquo &ldquo誰看這種書？純粹是垃圾，純粹是寓言！&rdquo他大聲嚷嚷，語含輕蔑和憤怒。
&ldquo寓言？咦，羅赫念給我們聽，是印在書上的！&rdquo &ldquo那他是讀妄語和無意義的廢物給你們聽！&rdquo &ldquo什麼，那些奇迹故事都是妄語和虛構的傳說？&rdquo &ldquo正是！&rdquo &ldquo午間幻影的故事呢？火龍的故事呢？&rdquo她愈來愈失望。
他失去耐心。
&ldquo我告訴你，那些都是假的！&rdquo他說。
&ldquo全都是假的&mdash&mdash主耶稣和聖彼德旅行的故事昵？&rdquo 他沒有時間回答，突然問，柯齊爾大媽仿佛由地底冒出來，以猜忌的笑容望着他們倆。
她柔聲說：&ldquo亞涅克少爺，他們找你找遍了麗蔔卡村。
&rdquo &ldquo究竟有什麼事呢？&rdquo &ldquo三輛車載滿憲兵，開進村子裡來了。
&rdquo 他心裡很不舒服，一躍而起，盡快離開。
雅歌娜也憂心忡忡回村子，柯齊爾大媽走在她旁邊。
&ldquo我恐怕打斷了你們&hellip&hellip的祈禱！&rdquo她噓道。
&ldquo才不呢。
他正念一本書上的韻文故事給我聽。
&rdquo &ldquo噢，我以為是另外一回事呢。
他母親求我找他&hellip&hellip我走這條路，四下張望，沒看見半個人&hellip&hellip于是我到這棵梨樹下來看&hellip&hellip看哪，我的兩隻斑鸠正喁喁談情呢&mdash&mdash真是方便的地點&hellip&hellip沒有人會看見！&mdash&mdash是的，是的！&rdquo 雅歌娜氣得由她身邊跑開，大叫說：&ldquo願你的髒舌頭永遠發不出聲音！&rdquo 柯齊爾大媽在她身後叫道：&ldquo随時有人聽你忏悔，為你求赦！&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