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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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卡從門口叫道，&ldquo彼德，搬柴火進來！&rdquo她身上沾了不少面粉，忙着做面包，揮身髒兮兮的。
烤爐上火勢很猛。
她用耙子将煤炭攤開，匆匆去滾面團，捏成面包塊，拿到走廊的一塊闆子上曬太陽，好讓面包快一點發酵。
她忙上忙下，因為面團罩着被單來保溫，眼看要滿出揉面缽了。
&ldquo幼姿卡！添些柴火，烤爐的一邊幾乎是黑的！&rdquo 幼姿卡不在身邊，長工彼德也不肯趕快照她的話去做。
他正将糞肥弄上闆車，堆上去壓好，同時跟一位瞎眼的老乞丐說話，那人在谷倉外編草繩。
下午陽光火辣辣的，牆壁滲出樹脂，熱風活像烤爐裡吹出來的，叫人一動就覺得疲乏，蒼蠅一大群一大群在闆車上嗡嗡飛，馬兒受到騷擾，幾近瘋狂，用力回避它們的噬咬，差一點掙斷缰繩，甚至弄斷四肢。
院子熱得要命，加上糞肥的臭味，連附近果園的小鳥都唱不出歌來，母雞在樹籬下半死不活地躺着，豬仔在井邊的泥地上尖叫打滾。
突然間，&ldquo化緣叟&rdquo猛打噴嚏，牛舍飄來一陣更難聞的臭味。
&ldquo上帝保佑你，老爹！&rdquo &ldquo我知道這不是薰香，我雖然習慣臭味，這回聞起來卻比鼻煙更濃。
&rdquo &ldquo凡事習慣了，就覺得舒服。
&rdquo &ldquo傻瓜！你以為我除了糞肥，沒聞過别的氣味？&rdquo &ldquo我隻是轉述訓練士官打我耳光時，老祖父對我說的話。
&rdquo &ldquo哈，哈，哈！&mdash&mdash請問你挨打挨慣了沒有？&rdquo &ldquo我受不了那種訓練，有一天在僻靜的角落單獨和那壞蛋面談，使他的臉腫得像南瓜&hellip&hellip從此他就不再打我耳光了！&rdquo &ldquo你服役多久？&rdquo &ldquo整整五年！我沒有錢買退役令，所以我隻好&mdash&mdash扛武器&mdash&mdash起先我沒見過世面，人人都虐待我，我得忍受匮乏&hellip&hellip後來戰友們教我拿必要的東西&hellip&hellip或者答應娶某一個女傭，要她拿給我。
俄國士兵給我取了好難聽的綽号！他們嘲笑我的言語和祈禱方式！&rdquo &ldquo他們敢嘲笑這一點，那些瘟生異教徒？&rdquo &ldquo是的，後來我一個一個揍他們的肋骨，要他們閉嘴！&rdquo &ldquo你打架一定很有力！&rdquo 他自誇地微笑說：&ldquo不見得。
但是我一次可以打他們三個！ &ldquo你有沒有看過戰争？&rdquo &ldquo當然有。
對抗土耳其人。
我們痛打他們，真的！&rdquo 漢卡向他叫道：&ldquo彼德，柴火呢？&rdquo &ldquo在原來的地方。
&rdquo他低聲岵哝道。
&ldquo你家女主人在叫你呢。
&rdquo化緣叟說。
&ldquo随她去叫！什麼，我該替她洗鍋子嗎？&rdquo &ldquo你耳朵聾啦？&rdquo她跑出屋外，沖向他說。
&ldquo我不添柴火，那不是我的職責！&rdquo他大聲回嘴。
她開始痛罵他。
他也欣然還嘴，她立即說出一針見血的重話，他将草耙插在糞肥中，氣沖沖嚷道：&ldquo現在你對付的不是雅歌娜，尖叫吓不走我。
&rdquo &ldquo我要做什麼，你馬上就知道了&hellip&hellip而且永遠記得！&rdquo 她繼續罵這侮慢的長工，同時把一塊塊面團拿到門廊上，将木柴塞進烤爐，或者照顧小孩子，操勞和暑氣搞得她疲憊不堪。
屋裡很熱，走廊上有烤爐的大火，也熱得要命。
蒼蠅爬滿每一扇牆，實在叫人吃不消，她用樹枝趕它們，全身汗水，火氣很大，愈來愈焦躁，工作也慢下來，差一點氣得流眼淚。
她正要将最後一塊面包捏好，送進烤爐，彼德準備駕車出去。
&ldquo等一等，先吃下午的餐點！&rdquo &ldquo哇！好，我還是吃一點吧，中餐後，我的胃空空的。
&rdquo &ldquo你嫌食物太少？&rdquo &ldquo夥食太差勁，通過肚腸跟通過篩子差不多。
&rdquo &ldquo你真霸道！什麼，你一定要吃肉？我有沒有躲在角落裡吃臘腸，你說？這個季節沒有一家的農場主人能給仆傭吃你這種餐點。
看看&lsquo地客&rsquo們吃什麼！&rdquo 她在門廊上擺出一鍋酸奶和一大條面包，他猛吃猛嚼，鹳鳥由果園奔進來，像一隻狗看着他吃，他不時扔一口面包喂它。
&ldquo差勁的貨色&mdash&mdash稀得像酪槳。
&rdquo他填飽肚子，抱怨說。
&ldquo細奶油才對你的胃口啰？你等着吧！&rdquo 他吃不下了，抓起缰繩出發。
她諷刺說：&ldquo到雅歌娜家去幫傭，她會讓你長胖！&rdquo &ldquo當然。
她在這邊當女主人的時候，家裡可沒人挨餓！&rdquo他用鞭子打馬兒，又用肩膀推一下闆車，讓它開始活動。
他的話徹底刺傷她，但是她還沒想出回嘴的話，他已經走了。
燕子在茅頂下吱吱喳喳，一群鴿子落在門廊上咕咕叫。
她把它們趕走，聽見哼哼的聲音，怕她的豬仔跑到洋蔥苗床，連忙沖出去。
幸虧隻是鄰居的母豬在圍牆下挖土。
&ldquo你的豬嘴若敢伸進我們家圍牆，我要好好處置你！&rdquo 她剛回去工作，鹳鳥就跳上門廊，潛伏了一會兒，瞅着面團，然後開始啄面團，大口大口吃下去！ 她大叫一聲沖向它。
它張嘴逃開，拼命吞面團，等她追上它，想打它一頓，它飛上谷倉頂，好久不下來，一面&ldquo喀啦喀啦&rdquo叫，一面在茅頂上抹掉喙部的面糊。
她威吓說：&ldquo噢，你這小偷！我若逮到你，要把你捏碎！&rdquo并填平鹳鳥啄過的坑洞。
這時候幼姿卡走進屋，漢卡的火氣都發在她身上。
&ldquo你跑到哪兒去了，你這浪蕩鬼？老是東跑西跑，像尾巴綁了氣球的小貓！我要告訴安提克你是怎麼幹活兒的！現在把餘燼拿出來，快一點！&rdquo &ldquo我隻是到普洛什卡家去陪他們家的凱特。
人人都下田，可憐她要喝水都沒人拿給她！&rdquo &ldquo她怎麼啦？&rdquo &ldquo我想是天花。
她滿臉發紅，身體很燙。
&rdquo &ldquo你若被傳染到天花，我要送你去醫院。
&rdquo &ldquo可能嗎？我已經守過病榻，沒出任何毛病。
你不記得你坐月子的時候，我怎麼照顧你？&rdquo她照例不用腦筋，喋喋不休說下去，一面趕蒼蠅，一面準備取出烤爐的餘燼。
她做到一半，漢卡打斷她：&ldquo啊！你得為下田的人送餐點。
&rdquo &ldquo馬上去，馬上去！我能不能煎幾個蛋給安提克吃？&rdquo &ldquo好啊，但是要當心，别放太多油！&rdquo &ldquo噢，你舍不得給他吃？&rdquo &ldquo怎麼會？不過放太多可能不合他的胃口。
&rdquo 幼姿卡喜歡出去跑跑，所以她很快完成工作。
漢卡還沒關上烤爐門，她就拿着三缽酸奶，用圍裙兜着面包走了。
漢卡由窗口叫道：&ldquo看一看攤在那兒漂白的麻布幹不幹，回程用水打濕，太陽下山前一定會幹的。
&rdquo 但是小丫頭已經過了栅門，歌聲往回飄，大麻色的頭發一蹦一跳穿過黑麥田。
森林邊的可耕地上，&ldquo地客們&rdquo正在撒彼德剛才載來的糞肥，安提克在犁田。
硬土雖然才耙過不久，卻硬得像石頭，被太陽烤幹了，馬兒拉犁非常吃力，馬具幾乎斷裂。
安提克好像釘在犁柄上，一直往前推，專心工作，不時用鞭子打馬臀，但是大抵以嘴唇咂咂作聲來鼓勵它們，因為犁田的差事确實很辛苦，他以堅實穩定的大手掌犁，挖出一條又一條長形溝，這是犁小麥田的慣例。
烏鴉在犁溝邊跳躍，啄食蚯蚓，到田裡來吃草的栗色小雄駒一次又一次挨在母馬身邊，讨着要吃奶。
安提克咆哮說：&ldquo這麼大了還吃奶！這貪吃的東西究竟怎麼回事！&rdquo并用皮鞭打它的腿。
它翹着尾巴逃走了。
他繼續耐心犁田，隻偶爾跟女人說一兩句話。
他又累又氣，彼德來了以後，就拿他當出氣筒。
他大聲說：&ldquo這些女人樂得為你停下工作，你竟現在才來，慢得像拾荒者！你為什麼在森林邊逗留那麼久？我看見你了！&rdquo &ldquo那&lsquo為什麼&rsquo還在原地，你可以去看，它會等你。
&rdquo &ldquo你魯莽的舌頭該死！嗬，老馬，嗬！&rdquo 現在馬兒愈走愈慢，累得直吐白沫。
他自己脫下衣服，隻穿襯衫和襯褲，流了好多汗，雙手也覺得很吃力。
一看見幼姿卡，他衷心大叫說： &ldquo好，你來得正好，我們都餓壞了！&rdquo 他繼續犁到松林邊，把一道犁溝弄完，卸下馬兒肩上的犁具，放它們到森林邊綠油油的路面去吃草，自己在森林邊界坐下來，狼吞虎咽，幼姿卡吱吱喳喳說話，他聽都聽煩了。
&ldquo别煩我。
我不愛聽你瞎聊。
&rdquo他抱怨說，她回了幾句，然後跑到樹林裡去摘草莓。
松林靜悄悄的，水分幹了，香氣撲鼻，仿佛在豔陽下日漸枯萎，隻看見一點點綠色，密林深處吹來一陣帶松脂味的和風，并傳來宛轉的鳥叫聲。
安提克躺在草地上，點起一根煙，眺望遠處，依稀看見大地主騎着馬跳過波德菜西的田地，幾個人跟在他後面，手持測地的長竿。
大松樹宛如紅銅柱，高聳在他頭上，映出搖曳和困乏的影子。
他眼看要睡着了，忽然聽見急促的車聲&mdash&mdash風琴師的仆人載樹幹到鋸木廠&mdash&mdash然後是一聲熟悉的問候：&ldquo贊美耶稣基督！&rdquo 幾位&ldquo地客&rdquo&mdash&mdash由森林回家，肩上扛着柴火。
雅固絲坦卡在行列末尾拖拖拉拉，被重擔壓彎了身子，腦袋幾乎弓到地面。
&ldquo你在這兒休息一下。
咦，你的眼珠子都快進出來了。
&rdquo 她坐在他對面，将柴火靠在一棵樹上，簡直透不過氣來。
&ldquo你不适合做這種苦工。
&rdquo他憐恤道。
&ldquo是啊，現在我真累垮了。
&rdquo她回答說。
他向長工彼德叫道：&ldquo那幾堆放近一點，近一點！&rdquo然後又說：&ldquo為什麼不叫人替你去呢？&rdquo 她隻繃着臉，偏開痛苦的紅眼睛。
&ldquo你變了好多！這麼灰心&hellip&hellip簡直成了另外一個女人。
&rdquo 她低頭苦哼道：&ldquo就是燧石也會被鐵錘敲碎呀。
何況&lsquo痛苦吞噬人，比鐵鏽吃鐵快多了
烤爐上火勢很猛。
她用耙子将煤炭攤開，匆匆去滾面團，捏成面包塊，拿到走廊的一塊闆子上曬太陽，好讓面包快一點發酵。
她忙上忙下，因為面團罩着被單來保溫，眼看要滿出揉面缽了。
&ldquo幼姿卡！添些柴火，烤爐的一邊幾乎是黑的！&rdquo 幼姿卡不在身邊，長工彼德也不肯趕快照她的話去做。
他正将糞肥弄上闆車，堆上去壓好，同時跟一位瞎眼的老乞丐說話，那人在谷倉外編草繩。
下午陽光火辣辣的，牆壁滲出樹脂，熱風活像烤爐裡吹出來的，叫人一動就覺得疲乏，蒼蠅一大群一大群在闆車上嗡嗡飛，馬兒受到騷擾，幾近瘋狂，用力回避它們的噬咬，差一點掙斷缰繩，甚至弄斷四肢。
院子熱得要命，加上糞肥的臭味，連附近果園的小鳥都唱不出歌來，母雞在樹籬下半死不活地躺着，豬仔在井邊的泥地上尖叫打滾。
突然間，&ldquo化緣叟&rdquo猛打噴嚏，牛舍飄來一陣更難聞的臭味。
&ldquo上帝保佑你，老爹！&rdquo &ldquo我知道這不是薰香，我雖然習慣臭味，這回聞起來卻比鼻煙更濃。
&rdquo &ldquo凡事習慣了，就覺得舒服。
&rdquo &ldquo傻瓜！你以為我除了糞肥，沒聞過别的氣味？&rdquo &ldquo我隻是轉述訓練士官打我耳光時，老祖父對我說的話。
&rdquo &ldquo哈，哈，哈！&mdash&mdash請問你挨打挨慣了沒有？&rdquo &ldquo我受不了那種訓練，有一天在僻靜的角落單獨和那壞蛋面談，使他的臉腫得像南瓜&hellip&hellip從此他就不再打我耳光了！&rdquo &ldquo你服役多久？&rdquo &ldquo整整五年！我沒有錢買退役令，所以我隻好&mdash&mdash扛武器&mdash&mdash起先我沒見過世面，人人都虐待我，我得忍受匮乏&hellip&hellip後來戰友們教我拿必要的東西&hellip&hellip或者答應娶某一個女傭，要她拿給我。
俄國士兵給我取了好難聽的綽号！他們嘲笑我的言語和祈禱方式！&rdquo &ldquo他們敢嘲笑這一點，那些瘟生異教徒？&rdquo &ldquo是的，後來我一個一個揍他們的肋骨，要他們閉嘴！&rdquo &ldquo你打架一定很有力！&rdquo 他自誇地微笑說：&ldquo不見得。
但是我一次可以打他們三個！ &ldquo你有沒有看過戰争？&rdquo &ldquo當然有。
對抗土耳其人。
我們痛打他們，真的！&rdquo 漢卡向他叫道：&ldquo彼德，柴火呢？&rdquo &ldquo在原來的地方。
&rdquo他低聲岵哝道。
&ldquo你家女主人在叫你呢。
&rdquo化緣叟說。
&ldquo随她去叫！什麼，我該替她洗鍋子嗎？&rdquo &ldquo你耳朵聾啦？&rdquo她跑出屋外，沖向他說。
&ldquo我不添柴火，那不是我的職責！&rdquo他大聲回嘴。
她開始痛罵他。
他也欣然還嘴，她立即說出一針見血的重話，他将草耙插在糞肥中，氣沖沖嚷道：&ldquo現在你對付的不是雅歌娜，尖叫吓不走我。
&rdquo &ldquo我要做什麼，你馬上就知道了&hellip&hellip而且永遠記得！&rdquo 她繼續罵這侮慢的長工，同時把一塊塊面團拿到門廊上，将木柴塞進烤爐，或者照顧小孩子，操勞和暑氣搞得她疲憊不堪。
屋裡很熱，走廊上有烤爐的大火，也熱得要命。
蒼蠅爬滿每一扇牆，實在叫人吃不消，她用樹枝趕它們，全身汗水，火氣很大，愈來愈焦躁，工作也慢下來，差一點氣得流眼淚。
她正要将最後一塊面包捏好，送進烤爐，彼德準備駕車出去。
&ldquo等一等，先吃下午的餐點！&rdquo &ldquo哇！好，我還是吃一點吧，中餐後，我的胃空空的。
&rdquo &ldquo你嫌食物太少？&rdquo &ldquo夥食太差勁，通過肚腸跟通過篩子差不多。
&rdquo &ldquo你真霸道！什麼，你一定要吃肉？我有沒有躲在角落裡吃臘腸，你說？這個季節沒有一家的農場主人能給仆傭吃你這種餐點。
看看&lsquo地客&rsquo們吃什麼！&rdquo 她在門廊上擺出一鍋酸奶和一大條面包，他猛吃猛嚼，鹳鳥由果園奔進來，像一隻狗看着他吃，他不時扔一口面包喂它。
&ldquo差勁的貨色&mdash&mdash稀得像酪槳。
&rdquo他填飽肚子，抱怨說。
&ldquo細奶油才對你的胃口啰？你等着吧！&rdquo 他吃不下了，抓起缰繩出發。
她諷刺說：&ldquo到雅歌娜家去幫傭，她會讓你長胖！&rdquo &ldquo當然。
她在這邊當女主人的時候，家裡可沒人挨餓！&rdquo他用鞭子打馬兒，又用肩膀推一下闆車，讓它開始活動。
他的話徹底刺傷她，但是她還沒想出回嘴的話，他已經走了。
燕子在茅頂下吱吱喳喳，一群鴿子落在門廊上咕咕叫。
她把它們趕走，聽見哼哼的聲音，怕她的豬仔跑到洋蔥苗床，連忙沖出去。
幸虧隻是鄰居的母豬在圍牆下挖土。
&ldquo你的豬嘴若敢伸進我們家圍牆，我要好好處置你！&rdquo 她剛回去工作，鹳鳥就跳上門廊，潛伏了一會兒，瞅着面團，然後開始啄面團，大口大口吃下去！ 她大叫一聲沖向它。
它張嘴逃開，拼命吞面團，等她追上它，想打它一頓，它飛上谷倉頂，好久不下來，一面&ldquo喀啦喀啦&rdquo叫，一面在茅頂上抹掉喙部的面糊。
她威吓說：&ldquo噢，你這小偷！我若逮到你，要把你捏碎！&rdquo并填平鹳鳥啄過的坑洞。
這時候幼姿卡走進屋，漢卡的火氣都發在她身上。
&ldquo你跑到哪兒去了，你這浪蕩鬼？老是東跑西跑，像尾巴綁了氣球的小貓！我要告訴安提克你是怎麼幹活兒的！現在把餘燼拿出來，快一點！&rdquo &ldquo我隻是到普洛什卡家去陪他們家的凱特。
人人都下田，可憐她要喝水都沒人拿給她！&rdquo &ldquo她怎麼啦？&rdquo &ldquo我想是天花。
她滿臉發紅，身體很燙。
&rdquo &ldquo你若被傳染到天花，我要送你去醫院。
&rdquo &ldquo可能嗎？我已經守過病榻，沒出任何毛病。
你不記得你坐月子的時候，我怎麼照顧你？&rdquo她照例不用腦筋，喋喋不休說下去，一面趕蒼蠅，一面準備取出烤爐的餘燼。
她做到一半，漢卡打斷她：&ldquo啊！你得為下田的人送餐點。
&rdquo &ldquo馬上去，馬上去！我能不能煎幾個蛋給安提克吃？&rdquo &ldquo好啊，但是要當心，别放太多油！&rdquo &ldquo噢，你舍不得給他吃？&rdquo &ldquo怎麼會？不過放太多可能不合他的胃口。
&rdquo 幼姿卡喜歡出去跑跑，所以她很快完成工作。
漢卡還沒關上烤爐門，她就拿着三缽酸奶，用圍裙兜着面包走了。
漢卡由窗口叫道：&ldquo看一看攤在那兒漂白的麻布幹不幹，回程用水打濕，太陽下山前一定會幹的。
&rdquo 但是小丫頭已經過了栅門，歌聲往回飄，大麻色的頭發一蹦一跳穿過黑麥田。
森林邊的可耕地上，&ldquo地客們&rdquo正在撒彼德剛才載來的糞肥，安提克在犁田。
硬土雖然才耙過不久，卻硬得像石頭，被太陽烤幹了，馬兒拉犁非常吃力，馬具幾乎斷裂。
安提克好像釘在犁柄上，一直往前推，專心工作，不時用鞭子打馬臀，但是大抵以嘴唇咂咂作聲來鼓勵它們，因為犁田的差事确實很辛苦，他以堅實穩定的大手掌犁，挖出一條又一條長形溝，這是犁小麥田的慣例。
烏鴉在犁溝邊跳躍，啄食蚯蚓，到田裡來吃草的栗色小雄駒一次又一次挨在母馬身邊，讨着要吃奶。
安提克咆哮說：&ldquo這麼大了還吃奶！這貪吃的東西究竟怎麼回事！&rdquo并用皮鞭打它的腿。
它翹着尾巴逃走了。
他繼續耐心犁田，隻偶爾跟女人說一兩句話。
他又累又氣，彼德來了以後，就拿他當出氣筒。
他大聲說：&ldquo這些女人樂得為你停下工作，你竟現在才來，慢得像拾荒者！你為什麼在森林邊逗留那麼久？我看見你了！&rdquo &ldquo那&lsquo為什麼&rsquo還在原地，你可以去看，它會等你。
&rdquo &ldquo你魯莽的舌頭該死！嗬，老馬，嗬！&rdquo 現在馬兒愈走愈慢，累得直吐白沫。
他自己脫下衣服，隻穿襯衫和襯褲，流了好多汗，雙手也覺得很吃力。
一看見幼姿卡，他衷心大叫說： &ldquo好，你來得正好，我們都餓壞了！&rdquo 他繼續犁到松林邊，把一道犁溝弄完，卸下馬兒肩上的犁具，放它們到森林邊綠油油的路面去吃草，自己在森林邊界坐下來，狼吞虎咽，幼姿卡吱吱喳喳說話，他聽都聽煩了。
&ldquo别煩我。
我不愛聽你瞎聊。
&rdquo他抱怨說，她回了幾句，然後跑到樹林裡去摘草莓。
松林靜悄悄的，水分幹了，香氣撲鼻，仿佛在豔陽下日漸枯萎，隻看見一點點綠色，密林深處吹來一陣帶松脂味的和風，并傳來宛轉的鳥叫聲。
安提克躺在草地上，點起一根煙，眺望遠處，依稀看見大地主騎着馬跳過波德菜西的田地，幾個人跟在他後面，手持測地的長竿。
大松樹宛如紅銅柱，高聳在他頭上，映出搖曳和困乏的影子。
他眼看要睡着了，忽然聽見急促的車聲&mdash&mdash風琴師的仆人載樹幹到鋸木廠&mdash&mdash然後是一聲熟悉的問候：&ldquo贊美耶稣基督！&rdquo 幾位&ldquo地客&rdquo&mdash&mdash由森林回家，肩上扛着柴火。
雅固絲坦卡在行列末尾拖拖拉拉，被重擔壓彎了身子，腦袋幾乎弓到地面。
&ldquo你在這兒休息一下。
咦，你的眼珠子都快進出來了。
&rdquo 她坐在他對面，将柴火靠在一棵樹上，簡直透不過氣來。
&ldquo你不适合做這種苦工。
&rdquo他憐恤道。
&ldquo是啊，現在我真累垮了。
&rdquo她回答說。
他向長工彼德叫道：&ldquo那幾堆放近一點，近一點！&rdquo然後又說：&ldquo為什麼不叫人替你去呢？&rdquo 她隻繃着臉，偏開痛苦的紅眼睛。
&ldquo你變了好多！這麼灰心&hellip&hellip簡直成了另外一個女人。
&rdquo 她低頭苦哼道：&ldquo就是燧石也會被鐵錘敲碎呀。
何況&lsquo痛苦吞噬人，比鐵鏽吃鐵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