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回 布袋皮寬色鬼奸雄齊攝入 旃檀路闊冤家債主任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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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女兒還債,師父教我一心向善,天公自然回心替你收去的話述了一遍。

    如今孽障消除,乃大幸之事,老兄怎麼說起負托的話來。

     賽昆侖聞言不覺毛骨竦然。

    聽了一會,又道:“還有一個喜信報你。

    那淫婦豔芳背你逃走,其實可恨。

    小弟終日緝訪不着。

    誰想被一個和尚拐去,藏在地窖中,被我無心看見,替你除了。

    ”孤峰道:“她藏在地窖中可謂極穩的了,你怎麼能看見?”賽昆侖道:“那個和尚常在三叉路口慣做謀财害命的事,我打聽他有無數銀子藏在地窖中。

    那一夜去偷他,誰想他睡在床上與婦人說話。

    我就躲在旁邊細聽,隻見婦人道:‘我當初的原夫叫做權老實,雖然粗笨,倒是一馬一鞍,沒有别個婦人分寵。

    誰想賽昆侖替未央生做事,把我奸騙上手,強娶過去。

    他丢了自家妻子終日去走邪路,教我獨守空房。

    弄到精力衰微,應付不來,又到遠處去躲避差徭,不管家人的死活。

    這樣的薄悻男子,我為甚麼跟他?’弟子聽了,知是豔芳,不覺大怒,拔出利劍掀起帳子,把兩個殺了。

    然後點起火來,搜尋财物,約有二千多金都被弟子取來,任意揮霍,濟了無數的窮人。

    請問師父,這兩個男女該殺不該殺?這一注錢财該取不該取?” 孤峰道:“殺也該殺,取也該取,隻是不該是居士殺,不該是居士取,恐天理王法上還有些說不過去,隻怕陰陽二報定有所不免。

    ”賽昆侖道:“人情痛快即是天理昭張,有何說不去?我做一世賊,不曾弄出事來,難道為這項銀子就犯了王法不成?”孤峰道:“居士不要這等說,天理王法兩件事都是一絲不漏的。

    沒有一個不報,隻是遲速之分。

    報的速的倒還輕些,報的遲的,忽然發作起來就當不起了。

    那和尚既犯了奸淫,那婦人既犯了私奔,天公自然會誅殛他,難道少了雷神霹靂,定要假手于人去殺他們不成?就作要假手于人,天下人個個有手,為甚麼不去假他,單要借重你一個?難道隻有你這手是殺得人死的不成?大權不可假人,太阿不容旁落,殺人的大事,天公能主持,使有罪之人依舊被有罪之人所殺,豈有付之不問之理。

    所以将來的陰報定不能免,或者比殺良善之人不同,罪略輕些也不可知。

    居士這樁事業既然做了一生,料想你的大名是沒有一個衙門不知,沒有一個官府不曉得了。

    你偷來的銀子雖然濟了窮人,别人不信,隻說你藏在家中,少不得有個尋着你的日子。

    你往常所得的财物若果然藏在家中,還好送去買命,隻怕濟窮人的銀子一時追不轉來,就有性命之憂了。

    所以将來的陽報定不能免,隻怕發作的遲,比初犯罪孽略重大些也不可知。

    ” 賽昆侖平日原是些狼器的人,隻因性子不好,人人懼怕他,所以善言不入于耳。

    如今聽了這番正論,就不覺動了悔過之心,不消強逼,他竟有個反邪歸正的意思。

    就對孤峰道:“弟子所做的事,原不是正人君子所為。

    隻因世上有錢的人自家不肯揮霍,所以要去取些出來,替他做幾件好事,隻想為人,竟不想着自己。

    照師父說來,弟子作惡多端,陰陽二報都是不免的了。

    但如今從此回頭,可還忏悔的去麼?”孤峰指着頑石道:“他之作孽比彼還重得多。

    隻因一心向善,就感動了天心,把還債的女兒都替他收他回去,這是你親耳聽見的話,不是貧僧附會出來的。

    即此一推,忏悔得去忏悔不去就知道了。

    ” 頑石見他有向善之心,不勝之喜,就把自己三年前不受師父教訓,肆意妄行,後來報應句句合着他所言,不可不以小弟為鑒。

    塞昆侖定了主意,就拜孤峰為師,削了頭發,立志苦修二十年,成了正果。

    與孤峰、頑石一同坐化。

     可見世上的人皆可作佛,隻因被“财、色”二字縛住,不能跳脫迷津,超登彼岸。

    是以天堂之上,地廣人稀;地獄之中,人稠地窄。

    上天大帝,清聞不過;閻羅天子,料理不來。

    總是開天辟地的聖人多事,不該生女子、設錢财,把人限到這地步。

    如今把這兩句《四書》定他罪案,道:始作俑者,其為聖人乎? 評曰: 開首處是感激聖人,收場處又埋怨聖人,使聖人歡喜不得,煩惱不得,真玩世之書也。

    仍以《四書》二句為聖人解嘲曰:知我者其為肉蒲團乎?罪我者其為肉蒲團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