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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就是兩個相愛的人的故事。

    是這樣:他們相愛而無成見。

    那是在書本之外發生的。

    我在這裡說的,我不想在書裡說,但是現在我不應忘記把它說出來,盡管找到要說的字詞有點困難。

    這種愛情有寄托在不可能寫之中。

    這是一種寫作還達不到的愛情。

    太強烈,比人還要強烈。

    它根本不是組織而成。

    它活在黑夜,大多時間是在沉眠不醒之中。

    不,不,愛情一開始,一般也就自行組成,即使是在禁阻體驗它的全部阻力周圍,它也要那麼去做,給自己創造出種種風俗習慣,人們吃飯,睡覺,他們接吻,他們争執,又和好,還試圖去自殺,有時他們又彼此脈脈含情,有時他們彼此離異,分開以後又回來,有時他們也談一些别的事,他們并不天天都是涕泗滂淪。

    在這裡,他們什麼也做不成,他們不做愛,他們在等待,等待混沌的黑暗到來,有時他竟想殺死她。

    我相信他一定會殺她,大概他真地做到了,不過我覺得那是一個勉強的結局,為時尚早。

    可以說,那是一種無主題的荒謬的愛情,這樣說仍不免抽象,不真切。

    不,這還是說我已說過的那種愛情吧,一種已經在愛的愛情,它已經長人并且留存在一切人們可說是按照宗教品位論證過的那種境界之中,由此它可能接近于渴求痛苦,接近于要求某種暧昧不明的理性,這種理性要求那種痛苦,以便追憶沒有形象沒有面容沒有聲音那種無顯現的不在,不過它已經把人體整體地裹挾而去,就像是處在音樂功能的支配下,被引向那種與不知是從什麼形式重負下解脫出來相伴随出現的激情。

     是的,這樣一本書就是在人們之間不被承認的那種愛情,他們禁止說出他們在其不了解的力量支配下相愛這一事實。

    不過他們是在相愛。

    這樣說也還是沒有說明白。

    那是無法宣告的。

    它無時不在逃遁避走。

    那就是無能。

    可是它畢竟存在着。

    在他們所共有的那種迷狂之中,對于他們來說,又是屬于個人性質的,也是他們感情的同一體。

    他們之間發生并使他們結合在一起的那種情況,他們從中是不是看到一些什麼?我不知道。

    至于愛情,他們比别人更懂得在愛情中有所為而無言的含義,但是他們卻不相當于愛情以便共同去體驗。

    他們生活在另一個故事發生的地方,就好像他們是另一些人似的。

    當有人相說愛,一般說他們是以愛情來相愛的,在這裡,這些人并不懂得相愛,不過是在經曆一種愛情罷了。

    在他的嘴上找不到把它說出的那個字。

    有欲望,在性方面,也不能表達,這就把愛情抽空了。

    随後就是喋喋不休,還要縱飲。

    不,不。

    對此,隻有為之痛哭。

     書上的那些人物,我認識他們,他們的故事我并不知道,正像我不知道我的故事一樣。

    我沒有故事。

    同樣,我也沒有生活。

    我的故事,每天,每天的每一秒鐘,都被生命的現時擊得粉碎。

    我決沒有可能清楚看到人們說的所謂他的生活。

    隻有關于死亡的思想,或是對那個男人和我的孩子的愛,才把我聚集歸一。

    我活下來就像是我絕無可能接近于一種存在模式。

    我常常問自己,人們叙述他們的生活究竟是以什麼為基礎。

    是這樣,叙事範例是有很多,都是按照時序、外部事件作為起點。

    人們一般都采納這種範例。

    人們從他的生活開始起步,沿着事件發生的軌道,戰争,地點的變換更替,結婚,最後歸結到現時。

     有一些書是難以觸摸到的,這裡的《80年夏》①,《大西洋人》,在莎利瑪爾花園中大叫的副領事,女乞丐,麻風病的那種氣味,M.D,《洛爾·瓦·斯泰因》,《情人》,《痛苦》,《痛苦》,《痛苦》,還有《情人》,海倫·拉格拉奈爾,學生宿舍,大河上的光芒。

    《大堤》已經變得不可觸及了,某些與人有關的因素由另一些因素取代,這些因素不緻引動讀者的好奇心,我極想讓他讀到,所以讓故事保持一個距離,以減少危險,一切都應該歸結到那個原初的故事,那個故事已經失落不見了。

    這一情況一直延續到《情人》。

    所以在我一生中包括有兩個少女和一個我。

    《大堤》的故事就是這樣。

    在1986年那個可怕的夏季,在寫這最後一本書的時候②,事情的發生,我并沒有看到。

    在這個故事裡,地點改變,當然,那是親身生活過的,書在什麼地點,在什麼層次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