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國辭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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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同題之作。

    在這些作品中,曹植賦僅存兩句;丁廙妻賦所存文字較長,但中間缺誤甚多;王粲賦也隻是佚文。

    後來潘嶽作《寡婦賦》,在序中特别提到曹丕。

    看來此賦是曹丕有感而作,他人隻是唱和,所以真情實感不多,藝術上有所遜色。

    曹丕賦的确時有精彩之句,如寫到阮瑀妻寡居時的悲苦說: 三辰周兮遞照,寒暑運兮代臻。

    曆夏日兮苦長,涉秋冬兮漫漫。

    微霜隕兮集庭,燕雀飛以我前。

    去秋兮既冬,改節兮時寒。

    水凝兮成冰,雪落兮翻翻。

    傷薄命兮寡獨,内惆怅兮自憐。

     這種用節候變遷寫内心痛苦的手法,對後來的抒情小賦,特别像江淹的《别賦》等作有較大影響。

    賦的文字雖然還不如後來六朝作家那樣細膩委折,但對他們确已有所啟發。

    如江淹的“夏簟清兮晝不暮,冬釭凝兮夜何長”(《别賦》)等句,顯然即由此化出。

     曹丕的《柳賦》,也曾得到一些作家的唱和。

    這篇賦有如下幾句: 在餘年之二七,植斯柳乎中庭。

    始圍寸而高尺,今連拱而九成。

    嗟日月之逝邁,忽舋舋(xìn,動)以遄(chuán,往來頻繁)征。

    昔周逝而處此,今倏忽而弗形。

    感遺物而懷故,俛惆怅而傷情。

     寫睹物興情之感,頗為深切。

    這段文字自然使人聯想起《世說新語·言語篇》所載晉桓溫所言“木猶如此,人何以堪”之語。

    桓溫據說也能作詩,他的慨歎可能與曹丕此賦有關。

     此外,曹丕還有《濟川賦》、《滄海賦》、《述行賦》和《浮淮賦》等作。

    從這些賦的佚文來看,寫法頗類漢代大賦,但已無堆砌之弊,也未用冷僻的字,隻是鋪陳較多,因此與“七子”的文風尚無明顯的不同。

     對辭賦曹丕也發表過一些自己的見解。

    《北堂書鈔》卷一百引《典論》佚文雲: 或問屈原、相如之賦孰愈。

    曰:優遊案衍,屈原之尚也;窮侈極妙,相如之長也。

    然原據托譬喻,其意周旋,綽有餘度矣。

    長卿、子雲,意未能及已! 又《藝文類聚》卷一百引《典論》佚文: 議郎馬融以永興中帝獵廣成,融從。

    是時北州遭水潦蝗蟲,融撰《上林頌》以諷。

     從這些話看來,他還是主張辭賦應該有所諷谕的。

    這和他認為文章是“經國之大業”的說法也是一緻的。

    他又認為辭賦與一般的文章不同,應該具有自己的特點,這就是“詩賦欲麗”。

    因此他自己的創作,也緻力于華麗。

    不過由于才藻不如曹植等人,所以他的辭賦作品缺乏傳誦的名篇,所存多為佚文。

     曹植(192—132),字子建,他的文學才能受到曆代論者的推崇。

    《文心雕龍·才略篇》說他“詩麗而表逸”,卻沒有提到他的辭賦。

    其實曹植賦十分出色,其中最為傳誦的當然是《洛神賦》。

    據賦序雲:“黃初三年,餘朝京師,還濟洛川。

    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

    ”而據《三國志·魏書》本傳,曹植那年并未去洛陽。

    參以同書《文帝紀》和曹植《贈白馬王彪詩序》,都可證明其朝京師時在黃初四年而非三年,這一出入恐系傳寫之誤。

    近人瞿蛻園認為“似乎作者有意不寫真實年代,以表明所寫的是寓言而不是事實”,可備一說,但無确證[2]。

    不過,此賦“是寓言而非事實”則無疑問。

    至于具體寫作時間究竟是在黃初時或在黃初以後,則頗難考知。

    因為黃初四年那次諸王聚會,正好任城王曹彰被曹丕毒死。

    那次曹丕本想害死曹植,被母卞太後阻止才作罷(見《世說新語·尤悔篇》)。

    白馬王曹彪與曹植一同離開洛陽,卻又不許其沿途同行同宿。

    當時作者處境确實很危險,心情也不好,恐怕未必有寫神女之事的興緻。

    然而不論作于當時或以後,賦有所寄托是可以肯定的。

    但這種寄托隐藏頗深,後人一般難以體會和确指。

    有人認為“這篇賦表現了作者在受着迫害、壯志不伸的條件下,仍然有所追求的精神”[3];還是比較符合作品實際的。

    關于此賦之作,前人曾有“感甄”之說(見《文選》注),亦于情理未合。

    因為甄後在嫁曹丕以前,曾為袁紹子袁熙之妻。

    她嫁曹丕時在建安九年曹操平邺之後。

    當時曹丕年十八,甄後初嫁袁熙,至少十五六歲,年齡不會比曹丕小多少,而當時曹植才十三歲,說他對比自己大五六歲的嫂子産生愛情,未免有悖常情;而賦序所言黃初三、四年正是曹丕處心積慮要置其于死地之時,如果賦為懷念甄後而作,那簡直無疑是自找殺身之禍。

     《洛神賦》的主題是寫自己對洛神的愛慕及“人神道隔”,終于可望而不可即的惆怅之情。

    這篇賦的藝術特色是既善用比興,又多細緻的刻畫。

    如寫到洛神的美貌時,一連用了許多生動形象的比喻: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榮耀秋菊,華茂春松。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這些比喻純屬虛寫,用以顯示洛神的妖娆秀美,光彩動人。

    接着轉入實寫: 襛(nóng,茂盛、豐滿)纖得衷(言胖瘦适中),修短合度。

    肩若削成,腰如束素。

    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芳澤無加,鉛華弗禦。

    雲髻峨峨,修眉聯娟。

    丹唇外朗,皓齒内鮮。

    明眸善睐,靥(酒渦)輔承權(同“顴”)。

    瑰姿豔逸,儀靜體閑。

     這段描寫美女的手法,與宋玉《神女賦》、《登徒子好色賦》有些類似,但顯得更加細膩。

    賦中寫到了曹植對洛神的愛慕之情,而這種感情也得到了洛神的理解,作者通過一系列關于動作的描寫,表現了洛神内心的矛盾。

    她既有顧慮,又不能對曹植的感情無動于衷。

    最後,她終于吐露了自己的心情: 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

    恨人神之道殊,怨盛年之莫當。

    抗羅袂以掩涕兮,流淚襟之浪浪。

    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

    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珰。

    雖潛處于太陰,長寄心于君王。

     言語間含有無限深情,卻又無可奈何,不得不匆匆離去,給作者留下了銘心刻骨的惆怅。

    此賦妙在既形象生動,又一往情深,讀後使人感慨萬端,情意絡繹。

    此賦不算長,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