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瑣高議别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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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意歌
記英奴才華秀色
谯郡秦醇子複
譚意歌，小字英奴，随親生于英州。
喪親，流落長沙，今潭州也。
年八歲，母又死，寄養小工張文家。
文造竹器自給。
一日，官妓丁婉卿過之，私念：苟得之，必豐吾屋。
乃召文飲，不言而去。
異日複以财帛贶文，遺頗稠疊。
文告婉卿曰：&ldquo文廛市賤工，深荷厚意，家貧，無以為報。
不識子欲何圖也？子必有告，幸請言之，願盡愚圖報，少答厚意。
&rdquo婉卿曰：&ldquo吾久不言，誠恐激君子之怒。
今君懇言，吾方敢發。
竊知意哥非君之子，我愛其容色，子能以此售我，不惟今日重酬子，異日亦獲厚利。
無使其居子家，徒受寒饑。
子意若何？&rdquo文曰：&ldquo文揣知君意久矣，方欲先白。
如是，敢不從命？&rdquo是時方十歲，知文與婉卿之意，怒诘文曰：&ldquo我非君之子，安忍棄于娼家乎？子能嫁我，雖貧窮家所願也。
&rdquo文竟以意歸婉卿。
過門，意哥大号泣曰：&ldquo我孤苦一身，流落萬裡，勢力微弱，年齡幼小。
無人憐救，不得從良人。
&rdquo聞者莫不嗟恸。
婉卿日以百計誘之，以珠翠飾其首，輕暖披其體，甘鮮足其口，既久益勤，若慈母之待嬰兒。
辰夕浸沒，則心自愛奪，情由利遷，意哥忘其初志。
未及笄，為擇佳配。
肌清骨秀，發绀眸長，荑手纖纖，宮腰搦搦，獨步于一時。
車馬骈溢，門館如市。
加之性明敏慧，解音律，尤工詩筆，年少千金買笑，春風惟恐居後。
郡官宴聚，控騎迎之。
時運使周公權府會客，意先至府，醫博士及有故至府，升廳拜公。
及美髯可愛，公因笑曰：&ldquo有句子能對乎？&rdquo及曰：&ldquo願聞之。
&rdquo公曰：&ldquo醫士拜時須拂地。
&rdquo及未暇對答，意從旁曰：&ldquo願代博士對。
&rdquo公曰：&ldquo可。
&rdquo意曰：&ldquo郡侯宴處幕侵天。
&rdquo公大喜。
意疾既愈，庭見府官，多自稱詩酒于刺。
蔣田見其言，頗笑之，因令其對句，指其面曰：&ldquo冬瓜霜後頻添粉。
&rdquo意乃執其公裳袂，對曰：&ldquo木棗秋來也著绯。
&rdquo公且愧且喜，衆口噏然稱賞。
魏谏議之鎮長沙，遊嶽麓時，意随軒。
公知意能詩，呼意曰：&ldquo子可對吾句否？&rdquo公曰：&ldquo朱衣吏引登青障。
&rdquo意對曰：&ldquo紅袖人扶下白雲。
&rdquo公喜，因為之立名文婉，字才姬。
意再拜曰：&ldquo某微品也，而公為之名字，榮逾萬金之賜。
&rdquo劉相之鎮長沙，雲一日登碧湘門納涼，幕官從焉。
公呼意對，意曰：&ldquo某賤品也，安敢敵公之才？公有命，不敢拒。
&rdquo爾時迤逦望江外湘渚間，竹屋茅舍，有漁者攜雙魚入修巷。
公相曰：&ldquo雙魚入深巷。
&rdquo意對曰：&ldquo尺素寄誰家。
&rdquo公喜，贊美久之。
他日，又從公軒遊嶽麓，曆抱黃洞望山亭吟詩，坐客畢和。
意為詩以獻曰： 真仙去後已千載，此構危亭四望賒。
靈迹幾迷三島路，憑高空想五雲車。
清猿嘯月千岩曉，古木吟風一徑斜。
鶴駕何時還古裡？江城應少舊人家。
公見詩愈驚歎，坐客傳觀，莫不心服。
公曰：&ldquo此詩之妖也。
&rdquo公問所從來，意哥以實對，公怆然憫之。
意乃告曰：&ldquo意入籍驅使迎候之列有年矣，不敢告勞。
今幸遇公，倘得脫籍，為良人箕帚之役，雖必謝。
&rdquo公許其脫。
異日，詣投牒，公諾其請。
意乃求良匹，久而未遇。
會汝州民張正宇為潭茶官，意一見，謂人曰：&ldquo吾得婿矣。
&rdquo人詢之，意曰：&ldquo彼風調才學，皆中吾意。
&rdquo張聞之，亦有意。
一日，張約意會于江亭。
于時亭高風怪，江空月明；陡帳垂絲，清風射牖，疏簾透月，銀鴨噴香；玉枕相連，繡衾低覆，密語調簧，春心飛絮；如仙葩之并蒂，若雙魚之同泉；相得之歡，雖死未已。
翌日，意盡挈其裝囊歸張。
有情者贈之以詩曰： 才色相逢方得意，風流相遇事尤佳。
牡丹移入仙都去，從此湘東無好花。
後二年，張調官，複來見，□乃治行，餞之郊外。
張登途，意把臂囑曰：&ldquo子本名家，我乃娼類，以賤偶貴，誠非佳婚。
況室無主祭之婦，堂有垂白之親，今之分袂，決無後期。
&rdquo張曰：&ldquo盟誓之言，皎如日月，苟或背此，神明非欺。
&rdquo意曰：&ldquo我腹有君之息數月矣，此君之體也，君宜念之。
&rdquo相與極恸，乃舍去。
意閉戶不出，雖比屋莫見
喪親，流落長沙，今潭州也。
年八歲，母又死，寄養小工張文家。
文造竹器自給。
一日，官妓丁婉卿過之，私念：苟得之，必豐吾屋。
乃召文飲，不言而去。
異日複以财帛贶文，遺頗稠疊。
文告婉卿曰：&ldquo文廛市賤工，深荷厚意，家貧，無以為報。
不識子欲何圖也？子必有告，幸請言之，願盡愚圖報，少答厚意。
&rdquo婉卿曰：&ldquo吾久不言，誠恐激君子之怒。
今君懇言，吾方敢發。
竊知意哥非君之子，我愛其容色，子能以此售我，不惟今日重酬子，異日亦獲厚利。
無使其居子家，徒受寒饑。
子意若何？&rdquo文曰：&ldquo文揣知君意久矣，方欲先白。
如是，敢不從命？&rdquo是時方十歲，知文與婉卿之意，怒诘文曰：&ldquo我非君之子，安忍棄于娼家乎？子能嫁我，雖貧窮家所願也。
&rdquo文竟以意歸婉卿。
過門，意哥大号泣曰：&ldquo我孤苦一身，流落萬裡，勢力微弱，年齡幼小。
無人憐救，不得從良人。
&rdquo聞者莫不嗟恸。
婉卿日以百計誘之，以珠翠飾其首，輕暖披其體，甘鮮足其口，既久益勤，若慈母之待嬰兒。
辰夕浸沒，則心自愛奪，情由利遷，意哥忘其初志。
未及笄，為擇佳配。
肌清骨秀，發绀眸長，荑手纖纖，宮腰搦搦，獨步于一時。
車馬骈溢，門館如市。
加之性明敏慧，解音律，尤工詩筆，年少千金買笑，春風惟恐居後。
郡官宴聚，控騎迎之。
時運使周公權府會客，意先至府，醫博士及有故至府，升廳拜公。
及美髯可愛，公因笑曰：&ldquo有句子能對乎？&rdquo及曰：&ldquo願聞之。
&rdquo公曰：&ldquo醫士拜時須拂地。
&rdquo及未暇對答，意從旁曰：&ldquo願代博士對。
&rdquo公曰：&ldquo可。
&rdquo意曰：&ldquo郡侯宴處幕侵天。
&rdquo公大喜。
意疾既愈，庭見府官，多自稱詩酒于刺。
蔣田見其言，頗笑之，因令其對句，指其面曰：&ldquo冬瓜霜後頻添粉。
&rdquo意乃執其公裳袂，對曰：&ldquo木棗秋來也著绯。
&rdquo公且愧且喜，衆口噏然稱賞。
魏谏議之鎮長沙，遊嶽麓時，意随軒。
公知意能詩，呼意曰：&ldquo子可對吾句否？&rdquo公曰：&ldquo朱衣吏引登青障。
&rdquo意對曰：&ldquo紅袖人扶下白雲。
&rdquo公喜，因為之立名文婉，字才姬。
意再拜曰：&ldquo某微品也，而公為之名字，榮逾萬金之賜。
&rdquo劉相之鎮長沙，雲一日登碧湘門納涼，幕官從焉。
公呼意對，意曰：&ldquo某賤品也，安敢敵公之才？公有命，不敢拒。
&rdquo爾時迤逦望江外湘渚間，竹屋茅舍，有漁者攜雙魚入修巷。
公相曰：&ldquo雙魚入深巷。
&rdquo意對曰：&ldquo尺素寄誰家。
&rdquo公喜，贊美久之。
他日，又從公軒遊嶽麓，曆抱黃洞望山亭吟詩，坐客畢和。
意為詩以獻曰： 真仙去後已千載，此構危亭四望賒。
靈迹幾迷三島路，憑高空想五雲車。
清猿嘯月千岩曉，古木吟風一徑斜。
鶴駕何時還古裡？江城應少舊人家。
公見詩愈驚歎，坐客傳觀，莫不心服。
公曰：&ldquo此詩之妖也。
&rdquo公問所從來，意哥以實對，公怆然憫之。
意乃告曰：&ldquo意入籍驅使迎候之列有年矣，不敢告勞。
今幸遇公，倘得脫籍，為良人箕帚之役，雖必謝。
&rdquo公許其脫。
異日，詣投牒，公諾其請。
意乃求良匹，久而未遇。
會汝州民張正宇為潭茶官，意一見，謂人曰：&ldquo吾得婿矣。
&rdquo人詢之，意曰：&ldquo彼風調才學，皆中吾意。
&rdquo張聞之，亦有意。
一日，張約意會于江亭。
于時亭高風怪，江空月明；陡帳垂絲，清風射牖，疏簾透月，銀鴨噴香；玉枕相連，繡衾低覆，密語調簧，春心飛絮；如仙葩之并蒂，若雙魚之同泉；相得之歡，雖死未已。
翌日，意盡挈其裝囊歸張。
有情者贈之以詩曰： 才色相逢方得意，風流相遇事尤佳。
牡丹移入仙都去，從此湘東無好花。
後二年，張調官，複來見，□乃治行，餞之郊外。
張登途，意把臂囑曰：&ldquo子本名家，我乃娼類，以賤偶貴，誠非佳婚。
況室無主祭之婦，堂有垂白之親，今之分袂，決無後期。
&rdquo張曰：&ldquo盟誓之言，皎如日月，苟或背此，神明非欺。
&rdquo意曰：&ldquo我腹有君之息數月矣，此君之體也，君宜念之。
&rdquo相與極恸，乃舍去。
意閉戶不出，雖比屋莫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