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關燈
小
中
大
丁從短牆角上鬼頭鬼腦地探望着。
人們一層層地逼近攏來，差不多要沖到莊門口了，突然地： 拍！拍！拍！ 幾顆子彈從牆角裡飛來。
&ldquo嘩！&hellip&hellip&rdquo 象天崩地裂的一聲。
左邊有三四個人倒在地上，血如湧泉似地流出來。
人們立時都象瘋狂了的猛虎一樣： &ldquo嘩！殺人呀！&rdquo &ldquo生哥倒了！嘩！李憨子你趕快領一批人從後門沖進去！&rdquo &ldquo沖呀！&rdquo 拍！拍！拍！ &ldquo砰！&rdquo &ldquo好哇！大門沖開了！沖進去！&rdquo 牽絡索似地，人們都從大門口沖進來！牆角邊的三個團丁驚得同木雞一樣，渾身發抖，駁殼槍都給扔在地上！ 人們跑上去，三個都抓下來了！ &ldquo打死他們！&rdquo &ldquo活的吃了他！&rdquo &ldquo我的兒呀！趕快說出來，你們還有一個呢？昨晚給你們捉來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裡？說！ &ldquo我，我，&hellip&hellip救命呀！我不知道他們&hellip&hellip&rdquo &ldquo入你的祖宗！&rdquo &ldquo哎喲！&rdquo雲普叔跑來狠命地咬了一個團丁一口。
&ldquo你到底說不說！我的秋兒給你們關在哪裡！&rdquo &ldquo救救我的命啊！我說，老伯伯，老爺爺！你救救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在哪裡，在哪裡？&hellip&hellip&rdquo &ldquo已，已，已經押到鎮上去了，早，早晨！&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哎喲！老子入你的媽！不好了！&rdquo雲普叔的眼淚雨一樣地流下來，再跑上去，又狠命的一口。
那個老團丁的耳朵血淋淋地掉下來。
&ldquo哎喲！救&hellip&hellip&rdquo &ldquo嘩！&rdquo 又是一陣震響。
李憨子從後面沖出來，眼睛象獵狗似地四圍搜索着。
一眼看見了癞大哥，急急地問道： &ldquo你，你們抓住了何八那烏龜嗎？&rdquo &ldquo沒有！&rdquo &ldquo糟糕！他逃走了。
大家細心去尋！小二疤子，你到外面去巡哨！&rdquo 又淩亂了一會。
&ldquo喂！你們看，這是誰？&rdquo 大家立刻回轉頭來，高鼻子大爹一手提着一個男子，一手提着一個女人，笑嘻嘻地向大家一摔！ &ldquo呀！王滌新你這狗入的還沒有死嗎？&rdquo 林道三跑上來一腳，踢去五六尺遠！ &ldquo唔，救&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是一個妖精，媽媽的，幹死她！&rdquo &ldquo哈哈！&rdquo &ldquo媽媽的，誰要幹這臭婊子！拍！&mdash&mdash&rdquo 一個大巴掌打在花大姐的臉上。
&ldquo哈哈，帶到那邊去！綁在那三個團丁一起！&rdquo 大家又是一陣搜索！一個老太婆跑出來，手戰動地敲着木魚，口中&ldquo阿彌陀佛！阿彌陀佛！&rdquo地念着。
&ldquo這要死的老東西！&rdquo 僅僅鄙夷地罵了一句，并沒有人去理會她。
大家搜着，仍舊沒有捉到何八爺！失望的，沒有一個人肯離開這個莊子。
&ldquo不要急，你們讓我來問她！&rdquo高鼻子大爹笑嘻嘻地說。
&ldquo告訴我，花大姐！你說出來我救你的性命：你家的爺躲在哪裡？&rdquo &ldquo老爹爹！隻要你老人家救我，我肯說。
不過，放了我，還要放了他！&hellip&hellip&rdquo花大姐一手指着地下的王滌新說。
&ldquo好的！放你們做長久的夫婦！&rdquo 大家一陣悶笑，花大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忸怩地剛想開口說，不防突然地那個老太婆跑來将她扭住： &ldquo你敢說！你這不要臉的白虎屄！你害了我一家，你偷了漢子，還要害你爺的性命！&rdquo 兩個人扭着打轉。
花大姐的臉兒給抓出了幾條血痕！ 大家拉開了老太婆。
花大姐向高鼻子大爹哭着說： &ldquo老爹爹救我呀！嗚！嗚！&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隻管說。
&rdquo &ldquo他，他同高瓜子兩個，都躲在那個大神櫃裡面！&rdquo &ldquo好哇！&rdquo 一聲震喊，人家都擠到神櫃旁邊。
清晰地，裡面有抖索的聲音。
癞大哥一手打開櫃門，何八爺同高瓜子兩個蹲在一起，滿身灰菩薩似地戰慄着。
&ldquo我的兒呀！你們原來在這裡！&rdquo 李憨子将他們一把提出來，順手就是兩個巴掌！雲普叔的眼睛裡火光亂進，象餓虎似地抓住着高瓜子！ &ldquo你這活忘八呀！你帶兵來捉我的秋兒！老子要你的命，你也有今朝呀！&rdquo牙齒切了又切，眼淚豆大一點的流下來！張開口一下咬在高瓜子的臉上，拖出一塊巴掌大的肉來！ 高瓜子做不得聲了。
何八爺便同殺豬似地叫起來。
大家邊打邊罵地： &ldquo你的種谷十一元！&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的豆子六塊八！&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硬買我的田！&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弄跑我的妹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的秋兒&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hellip&hellip&rdquo 怒火愈打愈上升，何八爺已經隻剩了一絲兒氣了。
癞大哥連忙喝住大家： &ldquo喂！弟兄們！時候不早了，鎮上恐怕馬上就有大兵來！我們還要到李大傑家中去，現在我們怕不能再在這兒站腳了。
&rdquo &ldquo好！沖到張家宅去！&rdquo &ldquo那麼，把這些東西統統拖到外面去幹了他！免得逃走！&rdquo &ldquo好！&rdquo 一串，老太婆除外，七個人。
花大姐滿口的冤枉！ &ldquo高鼻子大爹！你答應救我的啦！你怎麼不講信用了！救，救，救&hellip&hellip&rdquo 在莊門外面，輕便的事情都做完了。
自己傷亡的七八個人用涼床擡起來，谷子車着。
&ldquo去呀！沖到張家宅去！幹李大傑周競三那狗東西去呀！&rdquo 仍舊同潮水似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的一大群，又向張家宅沖去了！ 六 入夜，梁局長從縣城裡請求了一營大兵親自趕來，曹家壟隻剩了一團冷靜的空氣。
據偵探的報告：&ldquo亂民已經和雪峰山的匪人取了聯絡，陳字嶺、張家宅、嚴坪寺周圍百餘裡都沒有了人煙，統統逃到雪峰山去了。
&rdquo 梁局長急得雙腳亂跳，三四天中損失了一百多團丁和槍械不算，還弄得縱橫這樣遠沒有人煙。
自己的飯碗敲碎，回到總局裡去更交不了差。
憤怒地，他展望着這淩亂的原野，心火一陣陣地往上冒。
再看看這一營大兵，自家非常惋惜地感覺得無用武之地，猛然他發出來一個報複似的命令： &ldquo四面散開，把大小的茅瓦屋統統給我放它一把火！媽媽的，斷絕他們的歸路！&rdquo 半個時辰之後，紅光彌漫了天空。
壟中沉靜了的空氣，又随着火花的閃爍而漸形活躍起來。
1933年6月10日作于上海，9月17日修正。
人們一層層地逼近攏來，差不多要沖到莊門口了，突然地： 拍！拍！拍！ 幾顆子彈從牆角裡飛來。
&ldquo嘩！&hellip&hellip&rdquo 象天崩地裂的一聲。
左邊有三四個人倒在地上，血如湧泉似地流出來。
人們立時都象瘋狂了的猛虎一樣： &ldquo嘩！殺人呀！&rdquo &ldquo生哥倒了！嘩！李憨子你趕快領一批人從後門沖進去！&rdquo &ldquo沖呀！&rdquo 拍！拍！拍！ &ldquo砰！&rdquo &ldquo好哇！大門沖開了！沖進去！&rdquo 牽絡索似地，人們都從大門口沖進來！牆角邊的三個團丁驚得同木雞一樣，渾身發抖，駁殼槍都給扔在地上！ 人們跑上去，三個都抓下來了！ &ldquo打死他們！&rdquo &ldquo活的吃了他！&rdquo &ldquo我的兒呀！趕快說出來，你們還有一個呢？昨晚給你們捉來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裡？說！ &ldquo我，我，&hellip&hellip救命呀！我不知道他們&hellip&hellip&rdquo &ldquo入你的祖宗！&rdquo &ldquo哎喲！&rdquo雲普叔跑來狠命地咬了一個團丁一口。
&ldquo你到底說不說！我的秋兒給你們關在哪裡！&rdquo &ldquo救救我的命啊！我說，老伯伯，老爺爺！你救救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在哪裡，在哪裡？&hellip&hellip&rdquo &ldquo已，已，已經押到鎮上去了，早，早晨！&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哎喲！老子入你的媽！不好了！&rdquo雲普叔的眼淚雨一樣地流下來，再跑上去，又狠命的一口。
那個老團丁的耳朵血淋淋地掉下來。
&ldquo哎喲！救&hellip&hellip&rdquo &ldquo嘩！&rdquo 又是一陣震響。
李憨子從後面沖出來，眼睛象獵狗似地四圍搜索着。
一眼看見了癞大哥，急急地問道： &ldquo你，你們抓住了何八那烏龜嗎？&rdquo &ldquo沒有！&rdquo &ldquo糟糕！他逃走了。
大家細心去尋！小二疤子，你到外面去巡哨！&rdquo 又淩亂了一會。
&ldquo喂！你們看，這是誰？&rdquo 大家立刻回轉頭來，高鼻子大爹一手提着一個男子，一手提着一個女人，笑嘻嘻地向大家一摔！ &ldquo呀！王滌新你這狗入的還沒有死嗎？&rdquo 林道三跑上來一腳，踢去五六尺遠！ &ldquo唔，救&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是一個妖精，媽媽的，幹死她！&rdquo &ldquo哈哈！&rdquo &ldquo媽媽的，誰要幹這臭婊子！拍！&mdash&mdash&rdquo 一個大巴掌打在花大姐的臉上。
&ldquo哈哈，帶到那邊去！綁在那三個團丁一起！&rdquo 大家又是一陣搜索！一個老太婆跑出來，手戰動地敲着木魚，口中&ldquo阿彌陀佛！阿彌陀佛！&rdquo地念着。
&ldquo這要死的老東西！&rdquo 僅僅鄙夷地罵了一句，并沒有人去理會她。
大家搜着，仍舊沒有捉到何八爺！失望的，沒有一個人肯離開這個莊子。
&ldquo不要急，你們讓我來問她！&rdquo高鼻子大爹笑嘻嘻地說。
&ldquo告訴我，花大姐！你說出來我救你的性命：你家的爺躲在哪裡？&rdquo &ldquo老爹爹！隻要你老人家救我，我肯說。
不過，放了我，還要放了他！&hellip&hellip&rdquo花大姐一手指着地下的王滌新說。
&ldquo好的！放你們做長久的夫婦！&rdquo 大家一陣悶笑，花大姐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忸怩地剛想開口說，不防突然地那個老太婆跑來将她扭住： &ldquo你敢說！你這不要臉的白虎屄！你害了我一家，你偷了漢子，還要害你爺的性命！&rdquo 兩個人扭着打轉。
花大姐的臉兒給抓出了幾條血痕！ 大家拉開了老太婆。
花大姐向高鼻子大爹哭着說： &ldquo老爹爹救我呀！嗚！嗚！&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隻管說。
&rdquo &ldquo他，他同高瓜子兩個，都躲在那個大神櫃裡面！&rdquo &ldquo好哇！&rdquo 一聲震喊，人家都擠到神櫃旁邊。
清晰地，裡面有抖索的聲音。
癞大哥一手打開櫃門，何八爺同高瓜子兩個蹲在一起，滿身灰菩薩似地戰慄着。
&ldquo我的兒呀！你們原來在這裡！&rdquo 李憨子将他們一把提出來，順手就是兩個巴掌！雲普叔的眼睛裡火光亂進，象餓虎似地抓住着高瓜子！ &ldquo你這活忘八呀！你帶兵來捉我的秋兒！老子要你的命，你也有今朝呀！&rdquo牙齒切了又切，眼淚豆大一點的流下來！張開口一下咬在高瓜子的臉上，拖出一塊巴掌大的肉來！ 高瓜子做不得聲了。
何八爺便同殺豬似地叫起來。
大家邊打邊罵地： &ldquo你的種谷十一元！&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的豆子六塊八！&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硬買我的田！&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弄跑我的妹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的秋兒&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hellip&hellip&rdquo 怒火愈打愈上升，何八爺已經隻剩了一絲兒氣了。
癞大哥連忙喝住大家： &ldquo喂！弟兄們！時候不早了，鎮上恐怕馬上就有大兵來！我們還要到李大傑家中去，現在我們怕不能再在這兒站腳了。
&rdquo &ldquo好！沖到張家宅去！&rdquo &ldquo那麼，把這些東西統統拖到外面去幹了他！免得逃走！&rdquo &ldquo好！&rdquo 一串，老太婆除外，七個人。
花大姐滿口的冤枉！ &ldquo高鼻子大爹！你答應救我的啦！你怎麼不講信用了！救，救，救&hellip&hellip&rdquo 在莊門外面，輕便的事情都做完了。
自己傷亡的七八個人用涼床擡起來，谷子車着。
&ldquo去呀！沖到張家宅去！幹李大傑周競三那狗東西去呀！&rdquo 仍舊同潮水似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的一大群，又向張家宅沖去了！ 六 入夜，梁局長從縣城裡請求了一營大兵親自趕來，曹家壟隻剩了一團冷靜的空氣。
據偵探的報告：&ldquo亂民已經和雪峰山的匪人取了聯絡，陳字嶺、張家宅、嚴坪寺周圍百餘裡都沒有了人煙，統統逃到雪峰山去了。
&rdquo 梁局長急得雙腳亂跳，三四天中損失了一百多團丁和槍械不算，還弄得縱橫這樣遠沒有人煙。
自己的飯碗敲碎，回到總局裡去更交不了差。
憤怒地，他展望着這淩亂的原野，心火一陣陣地往上冒。
再看看這一營大兵，自家非常惋惜地感覺得無用武之地，猛然他發出來一個報複似的命令： &ldquo四面散開，把大小的茅瓦屋統統給我放它一把火！媽媽的，斷絕他們的歸路！&rdquo 半個時辰之後，紅光彌漫了天空。
壟中沉靜了的空氣，又随着火花的閃爍而漸形活躍起來。
1933年6月10日作于上海，9月17日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