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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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為止,這一天的旅行對他來說一切如常。

    他被烈日,酷暑,外加那時時在眼前跳動的藍色窗簾弄得頭暈目眩,無暇顧及周圍。

    隻是事後,當他在雜亂無章的感受、極不連貫的思緒中搜尋時,才能追回一點準确的記憶。

     從洛桑開始一切正好相反,不管是自己的事情還是别人的事情都變得極為清晰,精确度可與達格雷相機相比。

    他仿佛突然有了分身術,活生生的他卻也冷眼觀察到另一個朱斯坦·卡爾馬,隻見他身材粗壯,正在朝前奔跑,汗水把棕色的頭發緊貼在額頭,突然他停下了,在五号站台上踟蹰不前,兩隻手提箱放在身邊。

     的确,從那一時刻開始他就面臨着一項選擇。

    他有一系列的決定要做,他決計按上流社會有教養的人的标準權衡一切,因為他的舉止一向是以此為準的,既帶有一定的毅力,可能也帶有一定的謙遜。

     在威尼斯令人眼花缭亂的告别場合,他印象最深的是穿着紅色遊泳衣,手拿冰糕的女兒。

    他隐約覺察到坐在身邊的一個男人上下打量着他。

    後來他又注意到這個人手裡還拿着一張用斯拉夫文字印刷的報紙。

     這個人一步步地通過一些細微的問題探詢他的生活、家人以及拖的工作情況,而他則俯首貼耳地和盤托出,他真為此感到有些羞愧。

     為什麼陌生人在他心目中非同一般人呢?他的外表,除了鎮定,除了那雙仿佛無視一切而實際攝入一切的眼睛外,沒有任何一點可以吸引人的地方。

     卡爾馬不勝感慨:&ldquo這是個強者!&rdquo 同他的老闆、諾義街上從前的五金商、後來變成工業家的約瑟夫·博德蘭一樣是個強者。

    并不把自己視為弱者的卡爾馬對那些不需要旁人扶植,不受章程約束,聆聽别人講話時不屑一笑,不論何時何地一概我行我素,毫不顧忌輿論的強者總有一些不可名狀的嫉妒。

     拿他的老闆為例,他需要把自己視為上流社會有教養的人嗎?他同車的旅伴是有教養的人或力圖于做一個有教養的人嗎? 對于後者,首要的問題是弄清應不應該把他失蹤的消息告訴什麼人,比如說車站站長或警察分署署長。

     卡爾馬不是已經含蓄地對在布瑞格檢查護照的官員提到了這一情況嗎? 那個人走到遠處的車廂後,為什麼不能在布瑞格下車,然後混入人流離開車站? 話又說回來了,他有什麼權利介入呢?人家托付給他一項使命,使命這個詞重了點,應該是一件小小的傳送委托,無論什麼入都可以取代他去完成。

    在他口袋裡有一把寄存箱的鑰匙,有瑞士硬币及乘出租汽車用的一張十法郎的票子。

     他終于走進了地道,那兒同布瑞格一樣也賣巧克力,然後走上一号站台。

    時間很充裕。

    他先走向寄存處,排了幾分鐘的隊把自己的兩隻箱子存了起來。

    金屬制的存放箱就在對面,每隻箱子上都有一個号碼。

    他找到155号,發現隻需要付15法郎。

     他現在還一無所知,也一無所料,但他的動作、他環視周圍的目光裡已出現一些偷偷摸摸的色彩,仿佛他此刻做的事情雖不一定該受譴責,但起碼也是暖昧的。

     由于并不是他把手提箱存入箱内的,在看了箱子上的說明之後,他才知道收費标準為每日30生丁。

    這就是說,手提箱是五天以前放進來的。

     這把鑰匙是在什麼情況下,又是通過什麼方式從這裡送到陌生人手中的呢?而這個人昨天晚上還在的裡稚斯特或貝爾格萊德。

     當他把鑰匙插入鎖孔時,他覺得自己從此建立了與陌生人的某種同謀關系。

    可他又是什麼事件的同謀犯呢? 他往投币口内塞進一枚一法郎的硬币,接着又塞進去50生丁,轉動了鑰匙。

    當他确信沒有任何人在注意他時,便從裡面抽出一隻棕色手提箱。

    箱子既不重,也不大。

    可以說這是被商人們稱做文件箱的那種東西,厚約15公分,長約70公分,寬25到30公分的樣子。

     不一會兒,他已來到車站外面,踏上了停在那裡的頭一輛出租汽車。

    迎面看到一些大小夥子,身穿短褲,腳踏釘鞋,肩背墨綠色的登山包,頭戴綠色的帽子,外觀和明信片上的人物一模一樣。

    一股男性汗味和軍用飯盒味撲鼻而來,他們活象一群操練歸來的士兵。

     他該把放在錢夾内、那個人給他寫的那張紙拿出來了。

    他一直還沒顧上看一眼: 布尼翁街24号阿爾萊特·斯多布 &ldquo布尼翁大街24号,好象隻有五分鐘的路。

    &rdquo &ldquo可能連五分鐘都不用,除非是星期日。

    &rdquo 他忘記了今天是星期日,如果說他看到公路上擠滿了車,可市區的大街上卻空蕩蕩、靜悄悄的。

     汽車爬坡、拐彎,再爬坡。

    洛桑城仿佛建在一座陡峭的斜坡上。

    他看到了大片的建築、醫院,以及窗戶後、平台上的病人及護士們。

     汽車在不知不覺中停住了。

     &ldquo到了。

    &rdquo 這是建在醫院對面的一座現代化樓房。

    每套房子都帶有平台。

    出祖汽車停在一家酒店前。

    酒店淡綠色的頂篷下擺着幾張圓桌。

     &ldquo請等我一下,我隻去幾分鐘。

    &rdquo 司機懶得張口回答,而卡爾馬卻突然産生了一種有罪的感覺。

    他按照一位陌生人草草地在一張從記事薄上撕下來的紙上寫的地址把手提箱送去,此舉并不違法,也不該受到指責。

     那為什麼他如此害怕引起别人的注意,甚至懷疑起自己這身近于白色的意大利式西服來,認為必定引起了在露天平台上喝咖啡及啤酒的人們的好寄了呢? 他原以為會同在巴黎一樣先遇到一間守門人的房間,不料隻見到了一排排信箱,上面或插有名片,或有蘸水筆寫的名字。

    共有四排信箱,每排數目相等,無疑是與每層樓的房間相對應。

    阿爾萊特·斯多布的名字寫在第3排37号的下面。

     他乘電梯來到一條相當長的走廊上。

    每扇門上也貼有一張名片或手寫的名字。

    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