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放棄:自由的吸引力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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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有一大段時間完全隻屬于自己,或者獨自去旅行。

    他也可能會把一段關系限制在偶爾的周末或旅途中。

     在這裡,我還想補充一句,這句話的重要性我們後面會理解。

    害怕對他人投入情感與缺乏積極情感并不是同一回事。

    266相反,如果他普遍抑制了自己的溫柔情感,那他就不必如此警惕了。

    他可能有屬于他自己的深刻情感,但他覺得這些情感應該停留在他内心的秘所。

    這是他的私事,與他人無關。

    在這個方面,他與自大&mdash報複型個體不同,後者雖然也持超然的态度,但其在無意識之中卻把自己訓練成了不能有積極的情感。

    他與自大&mdash報複型個體之間還有一點不同:他不想以任何形式與他人發生摩擦或者對他人動怒,而自負型個體卻很容易動怒,他往往能在沖突中找到自己的本性。

     放棄者的另一個特征是他對任何影響、壓力、威脅或束縛都高度敏感。

    這也是一個與他的超然态度相關的因素。

    甚至在他建立某種個人關系或者參與某種群體活動之前,他可能也會害怕持久的束縛。

    而有關他如何讓自己脫身這個問題可能從一開始就存在。

    在結婚前,這種恐懼可能會演變成恐慌。

     實際上,被他視為威脅從而加以憎恨的東西是多樣的。

    它可能是任何形式的合同,如簽訂租約或者任何一個長期合約;可能是身體受到的任何壓力,甚至是衣領、腰帶、鞋子;也可能是一種受阻的觀點。

    他可能憎恨他人期望或者可能期望從他身上得到的任何東西&mdash&mdash比如聖誕禮物、信件,或者在某些特定的時候讓他付錢等。

    這種憎恨可能會擴展到組織機構、交通規則、傳統習俗、政府幹涉等。

    他之所以不公開反抗這一切,是因為他不是鬥士;但是,他通常會在内心反抗,并且可能會有意無意地以他自己的消極方式(不回應或者幹脆忘了)挫敗他人。

     他對威脅的敏感與他的惰性以及&ldquo不抱任何希望&rdquo有關。

    由于他不想有任何改變,因此,不管他人期望他做什麼事情,他可能都會覺得是一種威脅,即使這件事情明顯是為他好,也是如此。

    與&ldquo不抱任何希望&rdquo的關系就更為複雜了。

    他害怕(而且他有理由害怕)任何人會将其更為強烈的願望強加到他身上,并用其更為堅定的決心把他卷入某件事情之中。

    但外化同時也在起作用。

    由于體驗不到自己的願望或偏好,當他實際上遵從自己的偏好時,他卻很容易覺得自己是在屈從于他人的願望。

    267我們舉日常生活中一個簡單的例子就可以說明這一點:一個人應邀參加一個晚會,而那天晚上他正好與女友有約,但當時他對這種狀況的體驗卻不是這樣的。

    他去見了女友,但同時又覺得他這樣做是&ldquo屈從于&rdquo她的願望,并憎恨她所施加的&ldquo威脅&rdquo。

    一個非常聰明的患者用寥寥數語概括了這整個過程的特征:&ldquo人生來痛恨空虛。

    當你自己的願望沉寂時,他人的願望就會乘虛而入。

    &rdquo我們還可以補充一句:他們現實的願望、所謂的願望或者他外化到他們身上的那些願望都會乘虛而入。

     對威脅的敏感構成了分析中的一個真正困難&mdash&mdash困難越大,患者就越消極、越抗拒。

    他可能會産生這樣一種持久的懷疑:分析學家想影響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一種預定的模式。

    分析學家越不理解這種懷疑,那麼,當他不斷要求患者去嘗試時,患者的惰性就會越大,越不會去嘗試他所提出的任何建議。

    由于他認為分析學家是在對他施加不适當的影響,因此,他可能會駁斥任何或明或暗地攻擊他的某種神經症處境的疑問、陳述或闡釋。

    還有這樣一個事實導緻這個方面更加難以取得進展,那就是:因為他讨厭摩擦,所以長期以來都不願意表達自己的懷疑。

    他或許隻會覺得,這是分析學家的個人偏見或嗜好。

    因此,他沒有必要因此而感到困擾,而隻需将其視為可以忽略之物而置之不理就可以了。

    例如,分析學家可能會建議患者應該審視一下他與其他人的關系。

    患者立馬便會警惕起來,并私下裡認為分析學家是想讓他合群。

     最後,對變化的厭惡(對任何新事物的厭惡)也往往伴随放棄。

    這在強度和形式上也存在很大差異。

    惰性越明顯,他就越害怕任何變化所帶來的風險以及為變化而做的努力。

    他甯願忍受現狀&mdash&mdash不管是工作、生活環境的現狀,還是職員、配偶的現狀&mdash&mdash而不願做出任何改變。

    他也從未想過自己也許能夠改善這種處境。

    例如,他可以重新擺放家具,安排更多的空閑時間,在妻子遇到困難時給予更多的幫助。

    當有人給他提出這樣的建議時,他通常會表現出有禮貌的淡漠态度。

    268他之所以表現出這種态度,除了惰性以外,還有另外兩個原因。

    由于他對任何處境都不抱太多期望,因此改變的動機很小。

    而且,他往往認為事情是不可改變的。

    人就是這樣:這是他們的性格。

    生活就是這樣&mdash&mdash這就是命。

    雖然他并不抱怨那些對大多數人來說難以忍受的處境,但他對事物的忍受看上去卻常常像自謙型個體那樣犧牲。

    但這種相似隻是表面上的:它們來自不同的根源。

     到目前為止,我所提到的這些有關厭惡變化的例子都僅涉及外部事件。

    不過,這并不是我把它列為放棄的一種基本特征的原因。

    在有些例子中,放棄者很明顯地表現出了在改變環境事物方面的猶豫不決,但其他放棄者卻常常給人相反的印象&mdash&mdash他們常常焦躁不安,無法安甯。

    但在所有例子中,都明顯存在一種對内心變化的厭惡。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适用于所有神經症患者[3],但厭惡通常是需要處理和改變的特殊因素之一&mdash&mdash大多數是那些與某種主要解決方法有關的因素。

    放棄者也是如此,但是,因為他靜止的自我概念深深地植根于他解決方法的本質之中,因此,他隻要一想起變化這個詞本身便會感到厭惡。

    這種解決方法的本質是:退出積極的生活,退出積極的願望、努力和計劃,退出努力與行動。

    他常常把對自己的看法投射到他人身上,認為他人也不會變化,而不管他可能會如何大談特談發展變化&mdash&mdash或者甚至理智上還欣賞這種想法。

    在他看來,分析應該是一種一次性的揭露(one-timerevelation),一旦進行,便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一開始,他還沒有認識到這是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以新的視角解決問題,看到不斷變化的聯系,并發現不斷更新的意義,直到找到問題的根源,并從内部改變某些東西)。

     整個放棄态度可能是有意識的。

    在這種情況下,個體視之為更高超的智慧。

    依據我的經驗,更為常見的情況是:個體意識不到自己的放棄态度,但知道我們在這裡提及的一些方面&mdash&mdash雖然就像我們馬上要看到的, 他可能會因為看待的視角不同而從其他方面來思考這些方面。

    269最為常見的是,他隻能意識到自己的超然态度以及對威脅的敏感。

    但是,由于一直涉及神經症需要,因此,通過觀察當他遇到挫折時的反應,或者變得倦怠、疲憊、憤怒、恐慌、憤恨時的表現,我們便能認識放棄者之需要的本質。

     對分析學家來說,了解這些基本特征對于迅速把握整個情況非常有幫助。

    當其中某個特征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們就必須尋找其他的特征,而且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能找到它們。

    就像我在前面曾謹慎提出的,它們不是一系列毫無關聯的特征,而是一個緊密交織在一起的結構。

    至少從其基本構成來講,它是一幅非常和諧統一的畫面,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塗上了同一種色彩。

     下面,我們将嘗試理解這幅畫面的動力及其意義和發展過程。

    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指出,放棄是一種通過退出内心沖突來解決這些沖突的主要方法。

    乍看之下,我們會得到這樣一種印象:放棄者基本上放棄了他的雄心壯志。

    這是放棄者自己經常強調的方面,他還常常将此視為整個發展過程的線索。

    從雄心壯志方面來看,他可能會發生很大改變,就此而言,他的成長經曆有時候似乎也能證實這種印象。

    在青春期或者青春期前後,他常常會做一些顯示其充沛精力和過人天賦的事情。

    他可能足智多謀,能夠克服經濟障礙,并為自己謀得了一席之地。

    他在學校裡可能雄心勃勃,在班級名列前茅,在辯論賽或某次進步的政治運動中脫穎而出。

    至少在某一段時期,他常常表現得相對活躍,對許多事情都充滿了興趣,在這段時期中,他會反抗自己生活中的傳統,并想将來要有所成就。

     接下來通常是一段痛苦的時期:焦慮、抑郁,并因為某次失敗或者因為自己的叛逆個性從而卷入的不幸生活處境而感到絕望。

    在此之後,他生活的曲線似乎就慢慢變直了。

    人們說他已經&ldquo适應&rdquo了,并且安定了下來。

    他們評論說他年輕時心比天高,270但現在慢慢回歸了現實。

    他們說這是&ldquo正常的&rdquo曆程。

    但其他更富有思想的人卻為他擔憂。

    因為他好像同時也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情,對許多事情不再感興趣,而且似乎滿足于比他的天賦和機遇所能保證的少得多的東西。

    他怎麼啦?顯然,一個人的翅膀會因為一系列的災難或剝奪而折斷。

    但在我們所記得的例子中,環境并非完全不利,以至于要讓環境因素來承擔一切責任。

    因此,起決定作用的因素必定是某種内心的痛苦。

    不過,這個答案也不能令人滿意,因為我們記得有些人也經曆了同樣的内心混亂狀态,但擺脫的方式卻完全不同。

    實際上,這種變化并不是存在沖突而導緻的結果,也不是沖突強度太大的結果,而是他為了與自己和諧相處而采取的方式所導緻的結果。

    其中所發生的是: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沖突,然後采取了退卻的方式來解決這些沖突。

    為什麼他會用這種方式解決沖突,他為什麼能夠這樣做,這隻是一個與他的過往經曆有關的問題,關于這個問題後面會有更多論述。

    我們首先需要更加清晰地了解這種退卻的本質。

     讓我們先來看一下擴張性驅力和自謙性驅力之間主要的内心沖突。

    在之前三章我們所讨論的這兩種類型的個體身上,這兩種驅力中有一種較為明顯,而另一種則受到了抑制。

    但如果放棄占據上風的話,那麼,我們所得到的有關這種沖突的印象就會與典型情況不同。

    擴張趨勢和自謙趨勢似乎都沒有受到抑制。

    隻要我們熟悉它們的表現和含義,那就不難觀察到它們,而且&mdash&mdash從某種程度上說&mdash&mdash也不難意識到它們。

    事實上,如果我們堅持将所有神經症分為兩類,即擴張型神經症和自謙型神經症,那麼,我們就會感到困惑,無法決定該把放棄型歸入哪一類。

    我們隻能說,通常情況下,某種傾向會占據上風,因為它更接近意識或者更為強大。

    整個神經症患者群體的個體差異部分取決于哪種傾向處于上風。

    不過,有時候,這兩種傾向卻似乎處于一個相當平衡的狀态。

     擴張傾向可能會表現在個體的誇張幻想中:在其想象中,他幻想自己能夠成就一番大事業,271或者是幻想自己具有某些優秀品質。

    而且,他常常有意識地覺得自己比其他人優越,并有可能在他的行為中表現出來,過分誇大自己的尊嚴。

    在他對自己的感覺中,他往往覺得自己是他那個驕傲的自我。

    但是,他所引以為傲的品質是為放棄服務的&mdash&mdash這與擴張型個體截然不同。

    他常常驕傲于自己的超然态度、&ldquo堅忍&rdquo、自足、獨立、對威脅的厭惡,以及對競争的不屑。

    他也可能完全意識到了自己的要求,并能有效地堅持這些要求。

    不過,它們的内容卻不同,因為它們源自他想要保護他的象牙塔的需要。

    他覺得自己有權利不讓其他人侵犯自己的隐私,不讓他們對自己有任何期望或者打擾自己,并且覺得自己有權利不用為生活奔波,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義務。

    最後,擴張傾向可能會表現在從基本放棄演化而來的一些次級發展中,比如他對于聲譽的珍視或者公開反抗等。

     但是,這些擴張傾向不再是一種積極的力量,因為從他不再積極主動追求任何雄心勃勃的目标并為實現這些目标而積極努力這個意義上說,他已經放棄了自己的雄心。

    他決定不再需要它們,甚至不再試圖獲得它們。

    即使他有能力從事某種富有成就的工作,他在做這項工作時也會極其鄙視或無視周圍人的需要和評價。

    這是反叛者的特征。

    他也不想為了報複或報複性勝利而做出何積極的或攻擊性的舉動,他已經放棄了追求實際掌控的驅力。

    事實上,隻要一想到成為領導者、影響或操控他人,他就會感到非常不愉快,這在某種程度上與他的超然态度相一緻。

     與此同時,如果自謙傾向很明顯,放棄者往往就會對自己評價過低。

    他們可能膽小怕羞,覺得自己無足輕重。

    他們還可能會表現出某些态度,要不是因為我們了解完整的自謙型解決方法,可能很難看出這些态度具有自謙的傾向。

    他們通常對他人的需要極為敏感,而且事實上可能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去幫助其他人,或者服務于某項事業。

    他們常常會對強加之物或攻擊毫無防備,甯願責怪自己也不願指責他人。

    272他們可能過分焦慮,絕不會讓自己傷害其他人的情感。

    他們還常常會表現得很順從。

    不過,對于自謙型個體來說,這後一種傾向的出現并不是因為他們對情感的需要,而是因為他們需要避免摩擦。

    此外,他們身上還潛藏着恐懼,這表明他們害怕自謙傾向的潛在力量。

    例如,他們可能會表達這樣一種令人吃驚的信念:要不是因為他們冷漠,别人早就把他們碾碎了。

     同我們在擴張傾向中所看到的一樣,自謙傾向更是态度,而不僅僅是積極、強大的驅力。

    賦予這些驅力一種狂熱特征的愛的吸引力之所以缺乏,是因為放棄型個體通常已下定決心不需要他人,也不對他人有任何期望,他還決定不與他人發生任何情感上的糾葛。

     現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