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經症要求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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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是否會将這相反的一面運用到自己身上,通常取決于他對公正的意識程度。

    如果他對公正的意識很刻闆,那麼,他就會&mdash&mdash至少在意識層面&mdash&mdash認為,他的每一次不幸遭遇都是不公正的。

    但是,他往往更易于将&ldquo報應性公正&rdquo(retributivejustice)的規則運用到他人身上:一個失業的人很可能并不是&ldquo真的&rdquo想要一份工作;或許從某個方面來說,猶太人應該為其所遭受的迫害負責。

     在更為個人化的事情上,這種人覺得自己有權利接受既定的價值為其價值觀。

    如果這兩個因素沒有引起他的注意,那麼,這個觀點或許恰當。

    他自己的積極價值觀在其内心之中往往會占據過大的比例(例如,善意就是其中之一),而他卻常常忽視他給人際關系所帶來的困難。

    除此之外,這些價值觀的尺度也常常不一緻。

    例如,一個接受精神分析的人可能會将自己的尺度确定為:他自己有合作的意圖,他希望能擺脫困擾他的症狀,他會按時前來接受分析和支付費用。

    而分析學家的尺度是,他有義務讓患者康複。

    55遺憾的是,雙方的尺度并不平衡。

    隻有患者自己願意且能夠緻力于做出改變,他才能夠康複。

    因此,如果患者的良好願望沒有與其有效努力結合起來,那麼,患者康複的希望就不大。

    由于讓他感到困擾的症狀一再出現,因此,患者會越來越惱怒,覺得自己被騙了。

    于是,他在支付給分析學家報酬時就充滿了指責或抱怨,而且,他覺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愈加地不信任分析學家。

     這種對公正的過分強調可能是報複性的一種僞裝,不過也不一定必然如此。

    如果這些神經症要求主要是基于&ldquo應付&rdquo生活而提出的,那麼,患者通常就會強調他自身的功勞。

    這些要求的報複性越大,患者就越會強調他所受到的傷害。

    在這裡,他所受到的傷害也被過分誇大了,這種被傷害的感覺與日俱增,最後這種感覺會發展到非常強烈,以至于&ldquo受害者&rdquo覺得自己有權利要求他人做出任何的犧牲,或者對他人施加任何的懲罰。

     由于這些要求對于神經症的維持來說非常關鍵,因此,堅持這些要求當然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這一點隻是針對人們的要求而言,因為不用說我們都知道,命運和生活總是有辦法去無情地嘲弄任何堅持這些要求的行為。

    在下文有好幾處,我們還會回到這個問題上來。

    在這裡,我們隻要讓讀者大體上了解神經症患者試圖讓他人遷就其要求的做法與這些要求産生的基礎緊密相關這一點就夠了。

    簡而言之,他可能會試圖用自己獨一無二的重要性給他人留下深刻印象;他可能會取悅、誘惑或許諾他人;他可能會通過喚起他人的公平感或内疚感,從而迫使他人為他效勞,并從中得到好處;他可能會通過強調對他人的愛,從而喚起他們對愛的渴望和虛榮心;他還可能會用易怒和愠怒來威脅他人。

    這種報複心強的人可能會用永不滿足的要求來摧毀他人,試圖通過嚴厲的指責迫使他人順從。

     考慮到神經症患者為合理化其要求和堅持這些要求所投入的所有精力,我們完全可以預期當這些要求受挫時他們會做出怎樣的強烈反應。

    雖然恐懼暗湧,但他們主要的反應是生氣,或者甚至是憤怒。

    生氣是一種特殊的反應。

    由于神經症患者主觀上覺得這些要求是公平、公正的,因此,當這些要求受挫時,他們就會覺得不公平、不公正。

    56于是,随之産生的生氣便具有了一種義憤填膺的性質。

    換句話說,患者不僅生氣,而且他覺得自己有生氣的權利&mdash&mdash這種感覺是患者在分析過程中竭力維護的。

     在更為深入地探讨這種憤怒情緒的不同表現之前,我想先簡要地介紹一些理論&mdash&mdash尤其是約翰·多拉德(JohnDollard)及其他人提出的理論。

    該理論認為,我們對遇到的任何挫折都會做出敵意反應。

    也就是說,事實上,敵意從本質上說是一種對挫折的反應。

    [3]事實上,隻要簡單觀察一下,我們就會發現,這個觀點是站不住腳的。

    相反,人類所遭受的但沒有做出敵意反應的挫折的數量是驚人的。

    隻有當個體覺得挫折是不公平的,或者挫折是在神經症要求的基礎之上産生,而個體覺得這種挫折不公平時,敵意才會産生。

    所以說,它具有一種特殊的憤怒或感覺受到了虐待的特征。

    這種所遭受的不幸或傷害有時會被誇大到可笑的程度。

    如果一個人覺得自己受到了另一個人的虐待,那麼在這個人眼裡,對方就會突然變成一個不值得信任、下流、殘忍、卑鄙的人。

    也就是說,這種憤怒感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我們對他人的判斷。

    這就是神經症懷疑(neuroticsuspiciousness)的根源之一。

    這也是很多神經症患者對于自己對他人的評價很沒有把握的原因之一,是他們很容易從一種積極友好的态度轉變為完全譴責的态度的原因之一,而且,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簡單說來,對生氣或者甚至是憤怒的強烈反應可能會經曆以下三個不同過程中的一個。

    首先,不管出于什麼樣的原因,對生氣或憤怒的強烈反應可能會被壓抑下去,然後可能&mdash&mdash像所有被壓抑的敵意一樣&mdash&mdash以心身症狀的形式表現出來:疲勞、偏頭痛、腸胃不适等。

    其次,對生氣或憤怒的強烈反應可能會自由地表現出來,或者至少能夠充分感受到。

    在這種情況下,生氣越被看成是沒有事實根據的,患者就越會誇大他所受到的不公正對待;然後,患者會在無意間建立起一種看似邏輯嚴密的狀況來反對冒犯者。

    患者的報複性不管出于什麼樣的原因,隻要越公開,他就越傾向于采取報複行動。

    他越是公開地表現出他的驕傲自大,他就越确信他所采取的報複行動是出于正當的理由。

    57第三種反應則是将自己置于悲慘、自憐的境地。

    然後,患者就會感覺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或虐待,并且可能會變得意志消沉。

    &ldquo他們怎麼能夠這樣對我!&rdquo他常常這樣覺得。

    在這種情形下,受苦成了表達責難的媒介。

     這些反應之所以更容易在他人身上看到,而不容易在自己身上看到,是因為我們總覺得自己是對的這一信念抑制了我們的自我反省。

    然而,當我們一心想着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對待時,或者當我們開始思考某個人所具有的可憎品性時,又或者當我們感覺到想報複他人的沖動時,其實,好好地審視一下自己的反應才符合我們的真正利益。

    然後,我們必須仔細地審視一下,我們的反應與所遭受的不公正對待是否成比例。

    如果通過誠實的審視,我們發現這二者之間是不成比例的,那我們就一定要去尋找一下其背後隐藏的要求。

    隻要我們願意且能夠放棄一些想要獲得特權的需要,隻要我們熟悉自己那些被壓抑的敵意可能會采取哪些形式表現出來,就不難看出對某個挫折所做出的強烈反應,也不難發現這種反應背後的特殊要求。

    不過,在一兩種情況下看出這些神經症要求,并不意味着我們完全擺脫了所有的神經症要求。

    通常情況下,我們隻能克服那些特别明顯和荒謬的要求。

    這個過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縧蟲的治療。

    這種治療雖然會清除縧蟲的一部分,但它會再生,還會不斷消耗人的體力,隻有将它的頭取下才能徹底清除。

    這就意味着我們在放棄要求時隻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即我們能克服所有追求榮譽及其所包含的東西的要求。

    不過,與縧蟲治療不同的是,在回歸自我的過程中,每一步都很重要。

     普遍性要求對一個人的人格及其生活的影響是多方面的。

    它們可能會讓他内心之中彌漫着的挫折感和不滿感變得無處不在,以至于人們可以粗略地稱其為他的一種性格特征。

    當然,還有其他因素也會導緻這種長期的不滿。

    但是,在這些導緻長期不滿的根源中,普遍性要求是最為重要的根源。

    這種不滿常常會表現為這樣一種傾向,即在任何生活情境中,都傾向于将關注的焦點放在所缺乏的事物或者困難的事情上,從而對整個情境都感到不滿意。

    例如有這樣一個人,58他有一份極為滿意的工作,家庭生活也很和諧,但他沒有足夠的時間彈鋼琴,而這對他來說非常重要;或者他有一個女兒可能一直身體不好。

    這些因素占據了他的整個心靈,以至于他不能欣賞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美好。

    或者,試想一下,有一個人一整天的好心情卻因為一件訂購的商品沒有準時送過來而被破壞了&mdash&mdash或者,一個人正在體驗一次美好的遠足或旅行,卻因為遇上交通不便而心情不爽。

    這些态度非常普遍,幾乎可以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曾遇到過。

    擁有這種态度的人有時候自己都覺得奇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看到事物的陰暗面。

    或者,他們稱自己是&ldquo悲觀主義者&rdquo,從而對整個事情都置之不理。

    這種态度除了沒法解釋之外,還在僞哲學的基礎之上提出個人完全無力忍受不利的處境。

     由于這種态度的存在,人們使自己的生活在許多方面都變得更加艱難了。

    如果我們将一種艱難的困境看成是不公平的,那麼,這種困境的艱難程度就會增加十倍。

    我自己在火車上的經曆便可以很好地證明這一點。

    隻要我覺得自己正處于一種不公平的境地,那我就會更加難以忍受這種處境。

    因此,在我發現隐匿于其背後的要求後&mdash&mdash盡管座位還是那麼硬,乘坐的時間還是那麼長&mdash&mdash同樣的情境卻讓人心情愉悅起來。

    這一點同樣适用于工作。

    不管從事任何工作,如果我們懷着不公平的破壞性心情,或者在内心要求這項工作應該簡單易做,那我們必定會感到費力和疲勞。

    換句話說,這些神經症要求使得我們喪失了部分生活藝術,而生活藝術包括從容地處理生活中的事件。

    當然,生活中也存在嚴重到将人壓倒的經驗。

    但是,這種經驗畢竟極少。

    對于神經症患者來說,很小的事情往往會變成重大的事故,生活也變成了一系列令其沮喪的事件。

    與此相反,神經症患者可能将關注的焦點放在他人生活的光明面:這個人獲得了成功,那個人有好幾個孩子,還有個人有更多的閑暇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别人家的房子更好,别人家的草坪更綠。

     這種态度描述起來很簡單,但要認出它卻非常困難,尤其是要認出自己身上的這種态度時就更加困難了。

    它看起來非常真實、非常符合實際情況,這種至關重要的東西是我們所缺乏,而他人所具有的。

    所以,我們内心的簿記會出現兩個方面的歪曲:一個關于自己,另一個關于他人。

    很多人都被告知過,不要将自己的生活與他人生活的閃光點相比較,而要與他的整個生活相比較。

    59但是,盡管他們認識到了這一忠告的合理性,但卻不能遵循,因為他們扭曲的觀點不是疏忽,也不是智力上的無知,而是一種情感上的盲目。

    也就是說,這是一種由于内心的無意識需求而産生的盲目。

     結果,對他人的妒忌和漠不關心混合到了一起。

    這種妒忌具有尼采(Nietzsche)所說的&ldquo生活在嫉妒之中&rdquo(Lebensneid)的性質,&ldquo生活在嫉妒之中&rdquo不是針對這點或那點生活細節,而是與整個生活有關。

    它常常伴随着這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