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統治世界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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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卡爾查理大帝到古騰堡(800&mdash1500) 一想到德國人民,我不免常常黯然神傷,作為個人,他們個個可貴,作為整體,卻又那麼可憐。

     &mdash&mdash歌德 查理大帝和文化精神&mdash&mdash持刀劍的基督&mdash&mdash皇帝的繼承人查理 查理大帝(742&mdash814)是日耳曼三四個具有才幹的統治者之一,是他,第一個向往世界帝國,這是無數日耳曼人千年來夢寐以求的,是今天再次占領了他們心靈的夢想。

    這一夢想不時誘使查理大帝開始征戰鄰邦,一再獲勝。

    然而,雖非他本人所願,他卻是日耳曼民族分裂的種子,他始終認為自己是法蘭克人,而不是日耳曼人,猶如一千年以後的俾斯麥,始終認為自己是普魯士人一樣。

     這種情況可能隻出現在一個偉大人物身上,而且在8世紀,日耳曼民族的文化知識尚處在非常低下的水平。

    關于查理的曆史雖然隻有很少文字記載,然而對子孫後代還是留下了一些不可磨滅的痕迹。

     我們可以想象,莊嚴的法蘭克國王正襟危坐,努力學習,掌握了讀書本領後,他開始試圖書寫類似德文文法那樣的東西。

    當他的艾克斯拉沙佩勒宮廷用優美的拉丁文裝飾起來後,他已收集了不少古老的日耳曼民間傳說,記錄了一些日耳曼曆史。

    聖·博尼費斯等其他大人物從來不和稍微脫離教規的人說話或共桌進餐,但是查理大帝在穆罕默德侵略法蘭克後不久就給哈隆·阿爾·拉西德寫信和送禮物去,在偶然的戎馬倥偬間隙,他常常說,&ldquo讓我們做些使今天有紀念意義的事情吧,不要讓别人指責我們白白浪費光陰!&rdquo這裡我們看到了一種責任感和在他以前沒有任何日耳曼人享有過的威信。

    對于人們的記憶來說,這樣的話比任何戰役更有生命力,因為它具有普遍意義和足以使後輩仿效并得到鼓勵的力量。

     查理大帝身材高大茁壯,精神飽滿樂觀,對世界具有遠大的目的。

    他喜歡講話并講得很好,語句清晰服人。

    雖然他性格專橫急躁,但所有關于他的記載,都認為他和藹可親。

    誰也弄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孩子,但在他60&mdash70歲期間,他還生了一個女兒和三個兒子。

    他非常鐘愛自己的女兒,為了能與她們終生為伴,他不答應她們出嫁,但可以自由談情說愛,并認他們的孩子為自己的孫輩。

    他曾經為一個愛妻的亡故而悲哀了好幾年。

    這位愛妻曾丢失過一枚魔術戒指,他常常在艾克斯拉沙佩勒皇宮他愛妻丢失戒指的水池旁邊長時間地默坐。

     查理大帝像 德國人稱他為卡爾大帝,又稱查理曼(Charlemagne,742&mdash814)。

    768&mdash814年為法蘭克國王,800&mdash814年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

    當他加冕為王後,羅馬帝國衰弱時,他複興了其政治與文化。

    然而,查理大帝最重要的成就也許就是他征服了薩克森,把這個重要的地區引入了歐洲文明的主流。

     查理大帝視察工程進度 這幅圖片選自《聖丹尼斯編年史》(1497),它描繪了查理大帝視察他授權建造的一座教堂工程進度時的情景。

     世界對查理大帝的思想早就有所察覺,至少在一件事上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公元781年,查理大帝從朗古博特出發奪取意大利幾年以後,戰争已稍事平息,他重新訪問了這個國家,當他站立在一座代表千年文化的古老的紀念碑前時,他深深地被這個國家的優秀文化和相比之下他自己民族的愚昧無知缺少文化這一事實所震動。

    不像今天的野蠻主義者,查理大帝承認一個國家的優秀文化,雖然這個國家有可能被武力所征服。

    這位第一個條頓族皇帝把意大利的核桃樹和杏樹移栽到他自己北方的花園裡去,這一事實最雄辯地說明了日耳曼人是如何地向往着美麗的南方。

    與此同時,為了更崇高的任務,查理大帝在他40歲時,不畏旅途艱險,親自騎馬越過1.2萬英裡,去學習這個被征服國家的文化與精神。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從比薩、帕爾瑪,穿過阿爾卑斯山帶回自己宮裡五六位從事文學和傳奇的學者。

    給予他們與親王一樣的俸祿及充分的創作自由。

    享有這種待遇的人即使在社會上也令人另眼相看,因為當時連高級官員都得不到充分的自由。

    而在另一方面,他嚴格控制貴族,不斷地派出暗探,經常是一名教職人員和一名文官,到男爵的莊園去看看,他們是否荒蕪了給他們的領地。

     查理大帝比較輕易地征服了朗古博特和巴伐利亞,但為了征服薩克森,他卻花了30年的時間,并且即使在征服後,也隻在短暫的時間内維持他的統治。

    出于日耳曼人的預感,這個實際上分裂為很多部落的強大的民族抗拒法蘭克人,更反對查理企圖借以征服他們的基督教。

    日耳曼人第一次互相在戰場上厮殺。

    因為薩克森人狂熱地堅持古老的信念,禁止信仰基督教,違者處死,而法蘭克人決心以自己手中的刀劍,把基督教強加于他們。

    即使查理大帝不惜一次殺戮4500名薩克森人,這也是以基督的名義進行的。

     這一切使查理大帝陷入嚴重的沖突之中。

    薩克森人不禁要問,自由平等在哪裡?新的信仰不是這樣向他們許諾的嗎?一次,一個被俘的薩克森貴族維杜肯特與查理大帝在一起吃飯,雖然兩人坐在不同的桌子上,維杜肯特還是看見了在他們面前台階上的一些乞丐。

     &ldquo看來您的基督生活很貧困&rdquo,維杜肯特嘲笑這位幸運兒,&ldquo難道要我向那幾位已經被你餓死的基督低頭嗎?&rdquo查理大帝面紅耳赤。

    編年史記載下了這段話。

     查理大帝成為具有世界曆史意義的重要人物時已快六十歲了。

    應當時受到重大壓力的教皇的請求,查理大帝進軍羅馬,把教皇的敵人打得粉碎。

    教會将在古老的聖彼得教堂為這位高貴的法蘭克人舉行一個聖誕慶祝會,這樣的活動在沒有征服者的和平日子裡還未舉行過。

     查理大帝日常生活 這些插圖選自15世紀關于查理大帝的傳記手稿,描繪了他的一些生活場景。

     查理大帝的夢想 該圖選自《法蘭西大編年史》(15世紀),它描繪了查理大帝對美麗的南方的夢想。

     查理大帝塔 在查理大帝統治的文化輝煌時期,羅馬和拜占庭藝術的傳統形式包括凱爾特和北歐文化在内的其他文化特征融為一體。

    這次文化複興還影響了建築&mdash&mdash赫羅納大教堂的9世紀塔樓,也稱作&ldquo卡爾大帝塔&rdquo,即在這一時期建造。

     當查理大帝在祭壇前做完禱告站起來時,教皇突然把一頂金色皇冠戴在這位頭發已經灰白的條頓人頭上。

    一群顯然是事先隐藏好的羅馬騎士随即高呼:&ldquo萬歲,查理,上帝加冕于你,莊嚴的羅馬皇帝,萬歲!&rdquo接着,教皇向查理俯下身去。

    據查理傳記記載說,他當時由于驚愕,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據說事後他說,如果他事先知道有這樣的安排,他将不跨進教堂的大門。

    正如預料那樣,他的政治觀點很快與拜占庭發生了沖突。

    教皇趕緊把這次行動莊嚴地稱為&ldquo皇帝身份從希臘人到法蘭克人的轉移&rdquo。

     這是公元800年的聖誕節&hellip&hellip這位征服過三個民族,一生明智地與教會友好相處,以自己的方式成為當時最強大的統治者,他晚年生活相當滿意。

    現在這位曾經相當虔誠地匍匐在聖彼得教堂做禱告的皇帝,被突然加在他頭上的除了象征世界強權實際上毫無意義的皇冠真有點弄得不知所措了。

    采取這一偉大象征做法的教皇可意識到這件事将給曆史帶來的後果嗎?在未來的五個世紀内,所有的德國統治者都以羅馬給查理加冕為自己的野心辯護。

    如果查理當時于驚訝中把教皇的手推開,拒絕接受異族的皇冠,就像恺撒大帝在同一城市,處于同一位置時所作的那樣,德國的曆史又将是如何發展呢?可能隻是換了一個名字,也可能他的接班人和恺撒大帝的接班人一樣,以他們先祖大師的名義繼續統治國家,而我們今天将用類似&ldquo卡爾&rdquo這樣的名字,來代替&ldquo恺撒&rdquo。

     那麼這位上了年紀的征服者查理的情況又會怎樣呢?難道這個條頓人在這個特定的聖誕之夜不會想起他為教皇牽着馬籠頭的丕平嗎?非常可能的是這個12歲的兒子當時在場,這一情景留給他的印象太深了。

    因為這裡含有一個警告。

    這位偉大的兒子他自己很少利用教皇,也不傳見教皇。

    現在他也成了教皇恩惠的受益者,這種恩惠可能有損于他,給他的繼承人帶來更大的不利。

    這一切都意味着什麼呢?一個條頓人受到羅馬皇帝繼承人的加冕,使自己成為他們的繼承人?難道這就是查理夢想的世界帝國嗎?對于這位命運之子來說,它确實來自夢境,來自祈禱。

     日耳曼人的悲劇,國家政權和思想精神之間的鬥争,從此開始了。

    迄至當時為止,由于無權的基督教徒的思想将通過教會而形成強大的力量,因而危險來自思想精神&mdash&mdash但這還是一個很遙遠的問題;而當這兩種勢力聯合在一起時,第一個罪惡同盟就出現了;那麼兩者能同時發展互相支持嗎?或者必然是一方征服另一方?那麼誰将獲勝? 德意志中世紀的曆史将對此作出回答。

     内心不安甯&mdash&mdash羅馬及其王朝 在德國中世紀的發展過程中,國家政權與思想精神之間的鬥争圍繞着三個運動向前發展。

    教皇反對皇帝,平民反對貴族,遊吟詩人反對騎士。

    經過700年的激烈的鬥争,大約在公元1500年,精神的陽光一度驅散了烏雲,自由和藝術,猶如古代的神像,出現在天際大放光芒。

    可是不久烏雲重新蔽日,直到300年以後,精神又重見天日。

    上述三個運動在鬥争中均湧現出各自出類拔萃的人物。

    遊吟詩人是瓦爾特·馮·德爾·福格威特;平民是古騰堡;在皇帝與教會的鬥争中則出現了主要依靠思想精神的力量統治國家的霍亨斯陶芬王朝腓特烈二世。

     德國的整個中世紀曆史是一部悲劇。

    在這部我們以後将稱之為德國中世紀的偉大的悲劇的序幕中,我們聽到的主題的大部分将是低沉的。

    我們也可以聽到從别的國家穿插進來的,打斷了當時鬥争的光明、甯靜和優雅的旋律,但為時不多。

    德國人的性格和中世紀出現的問題是如此的合拍;始創時期的努力和神秘的暴力互相緊密地聯系在一起,正由于此,德國人一直夢想領導世界,并且至少在造成世界的不安甯上,他們成功了。

    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一再對中世紀回味無窮,今天又希望依靠暴力與思想精神兩個因素再次建立他們的統治。

    但在這個過程中精神的作用消失了。

     德國人靈魂深處的雙重性沒有比在中世紀表現得更淋漓盡緻了。

    當時國家權力與思想精神尚未像後期那樣尖銳對立,雙方都有武器,也有思想,因此教皇與皇帝之間的鬥争曆經300年而勝負難分。

    他們彼此唇槍舌劍,這就暴露了德國人為自己的欲望尋找哲學根據,使其披上合理外衣的私心。

    那些皇帝們夢想統治世界,必須尋找一個道義上的借口;他們無止境地擴張欲望,必定出于浮士德式的動機,而殘酷的統治則必然裹上一層神秘的輕紗。

     這種良心上的疑慮不安使德國人甚至不能嘗到征服的絲毫甜頭。

    如果沒有什麼别的理由促使他們夢想統治世界,那麼這種内心的不安全感,表現在他們大規模的徙遷,準備與異族同化,以及為自己的野心和貪婪尋找道義根據等,就是促使他們行動的主要動機。

    法國人的十字軍東征也有不可告人的動機。

    英國人甚至今天還在吹噓它的出征是以基督的名義進行的。

    但是德國人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卻仍是在這場皮影戲中唯一相信自己借口的人,因為過于浪漫而不是天真的德國人,從祖先那裡繼承的是井然有序的工作方法而不是他們的安甯鎮靜。

    世界上最不會掩飾自己的意大利人,隻要自己一行動,就知道自己要幹什麼;然而德國人卻從來做不到這一點。

    因此甚至今天它使德國人與馬基雅弗利(Machiavell,1469&mdash1527,意大利政治家兼曆史學家。

    &mdash&mdash譯者注)以及他們推崇備至的尼采無法一緻。

    他們内心缺乏自由感。

    自從改信基督以後,這些本性粗暴的人受到道義上的很大壓力,他們似乎逐漸意識到自己内心存在的不可告人的不安。

     如果夢想統治世界的欲望驅使他們向東出征,如果教皇當時居住在波蘭的維斯杜拉河,而不是意大利的台伯河,那麼德國人成功的可能性可能更大些,他們最終可能獲得徹底勝利。

    他們在這幾個世紀内征服了東部大片土地,由此可以得到證明。

    可是德國的貴族,就像他們的祖先一樣,對南部廣闊原野垂涎欲滴,他們不僅僅對那裡的肥沃土地和陽光充滿興趣,而且感到有一種安詳甯靜的精神力量在吸引他們。

    這種精神力量是他們的秉性所缺乏的。

    當德國皇帝們到羅馬去獲取統治世界的皇冠時,希望獲得這種得不到的精神的欲望也在提高。

    他們感到這裡的人民在過去甚至在衰落的情況下,也有一種優越于征服者的精神力量,這一點深深地吸引着他們。

    但是這種浪漫主義的欲望,使他們統治世界的夢想落空了。

     向往南方&mdash&mdash統治世界的夢想&mdash&mdash亨利四世&mdash&mdash卡諾莎宮的悲喜劇&mdash&mdash一盤散沙 各國君主希望加強自己小王朝的力量,德國人這種和猶太人共有的家族觀念,在查理大帝死後,很快就導緻了他的帝國的四分五裂。

    甚至在他活着時,就決定把這個國家分給他的三個兒子。

    他的繼承人能力很弱,仿效他的父親,使原來已經一分為三的國家又一次分裂。

     就這樣,這個在公元1000年左右稱為東方法蘭克的德意志帝國被大量設置了既不是由于種族,也不是由于語言不同的國界。

    因為一千年來,條頓人一直在自己的兒子中間選擇國王,由他們自己在他們中間選擇繼承人。

    從此以後,德國的國王和皇帝都是由有既定選舉權的親王選舉的,因而他在開始時不過是一個由親王們組成的共和國的終身主席。

    通過外交手腕、機遇或打勝仗他可能最終在王朝中真正地建立起自己的統治。

    德意志帝國國會和王儲會議的影響,也就是說德國個别親王對帝國事務的幹擾,由于缺乏憲法而不斷發生。

     在基督腳下 這塊大理石上雕刻着德意志國王奧托二世(955&mdash983)及皇後正跪在坐于王位之上的基督腳下,皇後手中還抱着後來的奧托三世。

     曆代皇帝在争取羅馬的地位中已精疲力竭。

    這些發生在意大利的中世紀的戰役大都沒有明顯的影響全局的結果,因此本書将側重那些能清楚地反映德國人性格的人和事。

    羅馬離德國是如此遙遠,這一事實首先提醒了三位奧托大帝,後來德國皇帝也認識到了這一點。

    即使如此,他們在尋找自己的宏偉前途時,他們的眼睛始終盯着自己國家以外的地方,因為他尋求并需要外國的承認。

    他們一直擔心被人看不起,這種恐懼和自卑感驅使他們不斷行動。

    即使今天為了取悅某一個外國而發表的長篇表示贊同的講話中,也必然摻雜着威脅和指責。

    所有這一切并不是為了物質的目的;德國人并不因為要生活富裕和輕松去征服别的國家,而主要是為了顯示他們比别人優秀,強迫别人接受他們令人讨厭的生活方式。

    無論個人,還是整個德國人,生活中如果沒有聽衆,那是無法忍受的。

    那些對自己沒有信心,看不到自己内在價值的人,總是希望聽到外界肯定自己的話。

     正是由于這種沒完沒了的不安心理和沖動,使他們的領導人忘乎所以,而置地理概念于不顧。

    或者,還是真的由于四分五裂的意大利為他們提供了一大片可以定居的土地,就像流浪的條頓部落在民族大遷徙時的情景一樣?的确,要統治這樣一大片土地,就需要一支龐大的軍隊。

    但是當德國的邊界還經常受到來自法國和斯拉夫的威脅時,這支軍隊怎麼能長期駐紮在那裡呢?當時阿爾卑斯山的通道還很少,北邊的人妄想統治阿爾卑斯山南部,這個統治怎麼能實現呢? 即使那時的政治家也必須承認,教皇道義上的保護實際上毫無意義,除非某人能控制米蘭和西西裡。

    德國曆代皇帝恐怕也很難推翻這一事實。

    但是為了實現他們的夢想,他們竟無視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