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患得患失唯恐有失 或止或來竟然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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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上的鐘已敲十點了,四周的空氣是靜悄悄的,這是一個很華麗的卧房,一切的擺設是相當考究。

    靠窗放着一張單人寫字台,綠綢的帷幔是掩攏着,室中是沒有亮着荷花形的大燈罩,隻見寫字台上開着一盞用石膏制成裸體美人形的台燈,燈泡是裝在美人伸直的手掌中,蓋着紫色的紗罩,因此那房内光線是含了一種神秘的暗淡。

    這時,坐在寫字台旁轉椅上的有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她手托了香腮,兩眼雖然望着攤在桌上的書本,但她并沒有把書裡的詞句瞧進眼裡去,因為她呆呆地隻管出神,經過了一刻多鐘的時間,還沒有把這一頁書翻過去,從這一點猜想,顯然她是在想心事。

    這個姑娘便是李茜珠,茜珠今夜回家,心裡是十二分的快樂,因為在無意之中,竟給自己遇到了一個三年不見的同學,而這同學在自己那顆小心靈中一向又當作愛人那麼地看待。

    自從得知了秋航搬家的消息,這三年來,使我心裡總感到了說不出的悲凄,今日居然給自己重逢,三年不見了的愛人,如今是長得更加俊美風流,當然茜珠的心裡是感到無限的甜蜜和興奮。

    不過在甜蜜和興奮之中,她也感到有些憂愁,因為和秋航是整整地隔别了三年,在這三年之中,狄秋航也許是結了婚,就是還沒有結婚,恐怕女朋友也總有幾個吧?那麼我雖然是十二分地愛他,但他是否能夠和我一樣地來愛我呢?這當然還是一個問題。

    李茜珠心中既然有了這麼一個憂慮,所以也怪不得她要對燈出神了。

    就在她出神的當兒,忽然背後有人輕輕地一拍,叫了一聲珠姑,茜珠回眸過去一望,原來是嫂嫂方雪琴。

    雪琴的粉頰是籠罩了一層慘淡的愁容,明眸裡含了無限哀怨的目光,在茜珠绯紅的臉上逗了那麼一瞥,說道: &ldquo珠姑,你在哪兒吃了夜飯?喝過酒了吧?兩頰怪紅潤的。

    &rdquo 不知怎的,茜珠一見嫂嫂憂形于色的神情,心裡就會感到了一陣難受,便站起身子,拉了她手,一面開亮了房中那盞荷花形的大燈罩,一面兩人在長沙發上坐下,說道: &ldquo同學請我吃飯,偶然高興,隻喝了兩杯酒,不料就醉了。

    嫂嫂,哥哥可有回來了嗎?&rdquo 雪琴搖了搖頭,眼皮兒有些潤濕,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ldquo唉!珠姑,我也不要說他了,現在天天還不是十二點以後回家嗎?一回到家,便倒頭就睡,也沒有一句話,我若問他一句你在什麼地方,他就不耐煩地回說睡了睡了,有話明天再說吧!你想,這種不像做丈夫的樣子,我若脾氣躁些,不是天天可以吵嘴了嗎?為了怕響人耳目,我總含了眼淚忍耐着。

    但是忍耐是有時間性的,假使他一輩子也這樣地胡鬧着,難道也叫我忍耐一輩子嗎?&rdquo 說到這裡,喉間已經哽咽住了,無限傷心陡上心頭,再也制不住她那兩眶子裡辛酸的熱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茜珠聽了這話,也覺得哥哥的行動實在是太對不住嫂嫂了。

    因為自己憂愁着狄秋航也許是結了婚,或者已有了愛人,心中也是不喜悅,今見嫂嫂這樣可憐傷心的意态,引起了無限的同情,忍不住淚水也奪眶而出,歎了一口氣,說道: &ldquo那麼哥哥每夜究竟在什麼地方玩呢?天天玩,夜夜玩,難道不會玩厭嗎?&rdquo 雪琴見珠姑為自己也淌起淚來,一時倒反而拿帕先收束了淚痕,說道: &ldquo誰知道他呢?左不過是玩女人罷了。

    唉,我說這全是黃金禍害了他的,珠姑,你瞧着,照這樣下去,他也許會喪在金錢太多的手裡。

    &rdquo 茜珠聽嫂嫂這樣說,便急道: &ldquo那麼好歹你總該勸勸他呀,我真不相信你的話難道他會一句不要聽嗎?&rdquo 雪琴颦蹙了柳眉,說道: &ldquo我何嘗不勸他,無奈他不肯聽,你叫我有什麼辦法呢?&rdquo 茜珠把手背擦了一下眼皮,瞟他一眼,低聲兒說道: &ldquo你不能和他強硬,你總要&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卻呆呆地望着她的粉頰出神。

    雪琴知道她以下的意思,兩頰不免也微微地一紅,雪白的牙齒微咬着嘴唇皮,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ldquo有時候我也這樣想,但一個人誰都有氣的,他既這樣地無情,我為什麼要笑臉對他呢?女子難道就不是人做的?竟如此地低賤嗎?&rdquo 茜珠見她憤憤不平的顔色,遂又歎了一口氣,說道: &ldquo話雖如此說,但從古以來,女子經濟不獨立,才是比男子低賤三分的。

    嫂嫂,我勸你千萬别和他意氣用事,總要用柔軟的手段去感化他。

    譬如說,你這樣脂粉不施,好像病西施那麼的,會引得起男人家的好感嗎?&rdquo 雪琴道: &ldquo古人說,女為悅己者容,如今他把我當作眼中釘一樣,我還打扮給誰去看呢?&rdquo 茜珠笑道: &ldquo還是打扮給哥哥看呀。

    你不曉得男人家的心理,都是喜新厭舊的多,現在他看見你很難看,這完全是因為厭你了的緣故,所以看見外面的女人仿佛西施那樣的美麗。

    但是過了些時候,他瞧見外面女人也會嫌了的,當那時,他也許仍會像新婚那樣地來愛你,所以你切不可和他感情破裂了。

    嫂嫂,我雖然是瞎說說的,但仔細想着,也有些小道理,你倒也要聽聽我的話看。

    &rdquo 雪琴點了點頭,覺得既然嫁了這麼一個丈夫,也就隻有靜心耐氣地等待他回頭了。

    姑嫂兩人又閑談了一會兒,方才各自回房去安睡了。

     雪琴回到房中,看壁上鐘已十一時了,麒俊卻還沒有回來,心裡當然十分怨恨,對鏡一照,隻見兩頰黃瘦,毫無青春之顔色,心中這就暗想:每天懶把妝梳,珠姑說我像個病西施般的,這話實在不錯。

    像麒俊這種纨绔兒是隻知以色取人,他近來見我憔悴如此,當然更要厭惡我了。

    雖然我又不是妓女,為什麼要打扮得十分妖豔地去迷自己丈夫呢?但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