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未合眼憔悴把親侍 暗切心贈銀痛癢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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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航無限凄涼地回到家裡,忽然見丁香遞過一份喜帖,說李小姐請你吃喜酒,心裡倒是一怔,連忙接過瞧了瞧,方知李茜珠和朱惠民在農曆九月十一日假座大東酒樓行結婚典禮。

    今天是初十,還有五天。

    一時自語了聲她倒還請我吃酒,說着,又把喜帖在桌上一丢,一面脫了身上的大衣,一面低聲兒向丁香問道: &ldquo母親今天的病勢怎樣了?&rdquo 丁香伸手接過大衣,替他挂在衣鈎上,一面又向他招了招手,一同步到窗口旁,方才悄聲兒地道: &ldquo母親才睡熟一會兒,别驚醒了她。

    我瞧好是比昨天好一些了&hellip&hellip不過我認為大夫總還應該瞧的吧。

    &rdquo 秋航瞧丁香的臉色是籠罩了一層愁容,口裡雖然這樣說着,她那兩條眉峰卻是微微地颦蹙着。

    從這一點猜想,顯然丁香一面要安慰我的心,使我不受驚慌,一面又欲治母親的病,使她可以好起來。

    覺得丁香不但多情,而且用心亦苦的了,當然是把她感入肺腑,握着她的纖手,說道: &ldquo這一個月來大夫已換了好幾個,喝藥仿佛喝水一樣,我也糊塗了,不知到底是哪一個大夫好,我想預備改請西醫來瞧瞧,不知你的意思怎麼樣?&rdquo 丁香點頭道: &ldquo我也這樣想,隻要母親的病好起來,用幾個錢總是小事情。

    &rdquo 秋航點了點頭,明眸向她臉上望了一會兒,這一個月來,丁香是沒有塗脂抹粉,兩頰是瘦削得多了,顯然她起早落夜地服侍母親病,把她累得憔悴了。

    人家到底不是母親的女兒,也究竟不是我的妻子,她肯這樣赤膽忠心地料理着一切,那如何不叫秋航感動呢?所以他又低聲地道: &ldquo丁香,這一個月來,真是苦了你了。

    既要服侍母親的病,又要給我料理家務&hellip&hellip那真叫我太對不住你了&hellip&hellip&rdquo 丁香聽他這樣說,心裡反而有些不快,兩眼含了哀怨的目光,在秋航臉上逗了那麼一瞥,輕輕地道: &ldquo你說這樣話倒反顯生分了,母親待我似己出,現在母親病了,我怎能不盡心地服侍嗎&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裡,心裡有些悲酸,眼皮兒不免紅起來。

    秋航見她盈盈淚下的意态,覺得她一半固然是憂愁着母親的病,一半至少還含有些别的作用,意欲拿幾句話來安慰她,但一時裡又說不出口,因此不免歎了一口氣。

    丁香見他并不說話,心裡自然又有一種感覺,自己能夠住在這裡,恐怕完全是狄老太的力量,因為秋航的心裡是隻有白豆蔻一個人,他所以和我親熱,實在是為了他不敢違拗他母親的心的緣故,那麼狄老太的确可以說是維持我倆感情的人。

    秋航是個孝順的兒子,若狄老太存在一日的話,他亦終不敢宣布愛白豆蔻的事。

    現在狄老太是病得這樣沉重,那就是我的地位也在動搖,萬一狄老太不幸的話,我的命運同時也決定了。

    總算在這兒住了半年多的日子,以後不是要去度我的流浪生活了嗎?想到這裡,覺得狄老太的存亡整個關系着自己終身的幸福。

    因為自己對待秋航的情分,也可說是無微不至了,但秋航始終還是忘不了豆蔻,可見豆蔻待他的情分也許較我更深一層,不過再深要深到何種地步,這實在叫人難了。

    丁香心中既然有了這一陣子思忖,她那一顆脆弱善感的芳心自然是更覺說不出的悲傷,于是她的淚珠兒終于滾了下來,但她又深怕秋航見怪,好好兒的又傷心什麼呢?況且房中還有一個病人在呢。

    丁香這樣想着,她立刻背轉身子去,把手去擦着眼淚。

    秋航見她淌淚而又不敢淌下來的神氣,心裡似乎也有些理會她的意思,這就感到她的可憐,伸手去按在她的肩胛上,當然是要她背過身子來。

    丁香很迅速地收束了淚痕,回轉臉,裝作很自然的樣子,向他微微地一笑。

    在丁香是竭力要避免自己的傷心,但秋航瞧着她這笑是非常勉強,很想說幾句知心的話,但哽住在喉嚨口,一時又沒有這樣的勇氣。

    丁香見他欲語還停的樣子,意欲自己先搭讪上去,不過奇怪得很,平日常有許多的話會談着,此刻卻再也說不出一句來。

    兩人相對地呆望了一會兒,忽聽床上的狄老太&ldquo哎&rdquo了一聲,喃喃地似乎在說什麼。

    秋航、丁香這就輕輕地步到床前去,狄老太已是睜開眼睛來,一見秋航,便很低地問了一聲你回來啦,秋航點了點頭,悄悄地說道: &ldquo我回來了,母親,你覺得怎樣不舒服?&rdquo 狄老太把手指胸口,皺了眉毛,說道: &ldquo好像有什麼塞住似的,最好讓我深深地吐着氣才爽快。

    &rdquo 丁香道: &ldquo母親,你要不喝一口茶呢?&rdquo 狄老太把嘴唇掀了掀,丁香知道她是要的表示,遂拿熱水瓶倒了一杯開水,親自環着她的脖子,給她喝了兩口。

    狄老太搖了搖頭,丁香方才又把她輕輕地放到枕上,狄老太望着丁香的臉,悄聲地又道: &ldquo秋航也回來了,時候真已不早,陸小姐,可憐的,你休息了吧。

    &rdquo 狄老太說了一句可憐的,倒引起兩人心頭的悲酸,幾乎淚水要奪眶而出。

    丁香竭力忍住了悲哀,掀着酒窩兒,兀是裝着嬌媚的微笑,說道: &ldquo我們原要休息了,母親,你此刻餓了沒有?&rdquo 狄老太搖了搖頭,秋航俯着身子,把手抵在被褥上,臉湊近了狄老太,笑道: &ldquo母親,我有一個朋友,介紹我一個西醫,醫理很不錯,我明天請來給你瞧一瞧,好嗎?&rdquo 狄老太聽說,又搖了搖頭,說道: &ldquo這個月來的醫藥費已花去兩百多了,但卻沒有一些效驗,所以我也不要再瞧大夫了,反正有命的總還可以做幾年人,沒命的也就&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裡,有些說不下去。

    秋航、丁香眼圈兒都有些紅暈,喉間哽住着,要想安慰她兩句,卻也說不上來。

    良久,丁香方才道: &ldquo母親别那樣說,花些錢有什麼要緊?不是仍可以去掙來的嗎?你不用着急,我那存折上可以用的呢。

    &rdquo 丁香出走的那天,天池給她一百元錢買物,同時丁香自己也有二百元的私蓄,她自住在秋航家裡,便把三百元錢去銀行存個折子,原叫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