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典筆買歌心神欲醉 霓裳妙舞魂夢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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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的一陣雞啼的聲音沖破了黑漫漫的長夜,驚醒了床上的狄秋航,伸手在眼皮上揉擦了一下,微微地睜開眸珠。

    隻見室内兀是暗沉沉的,窗外弄中的燈光從白紡綢的帷幔中透露到清潔雪白的壁上,把那盆西洋草本的挺大的花朵,很明顯的黑影子,在那壁上仿佛在銀幕裡一樣地映了出來,倒是含有些詩情并畫意。

    狄秋航對此花影呆呆地出了一會子神,在他腦海裡無意中不覺想起了那個咖啡店裡的美麗姑娘,嬌小的身材、花樣的臉龐、傾人的笑窩兒、神情的活潑可愛,真令人有些陶醉。

    但是會辱埋在咖啡店中做一個茶花,那終究是一件可惜的事。

    狄秋航心中這樣想了一會兒,眼睛望着那壁上的花影子也漸漸地淡去而終至于消失了。

     窗外的晨曦已整個地透露到室中,狄秋航想着黎明即起的一句話,于是便披衣起來下床,隻聽外面一間房内已有母親咳嗽之聲,顯然母親是比我還要早起來了。

    移着輕微的步子,走到了母親房中,輕輕叫聲母親你早。

    狄老太正在點那火油爐子燒着水,聞了叫聲,便回過頭來道: &ldquo時候還早,你怎不多睡會兒?回頭到行中去打盹,豈不是笑話?&rdquo 狄秋航笑道: &ldquo我已睡暢了,哪裡還會打盹嗎?&rdquo 早晨這幾個鐘點裡的光陰是過得特别快速,狄老太這樣早地燒水給他泡飯,秋航急匆匆地洗臉吃餐完畢,時候早已八點一刻了,于是在衣鈎上拿下呢帽,向着母親搖了搖,便到華東銀行裡辦事去了。

    狄秋航在華東銀行裡是出納科中做辦事員,常在空餘下來的時候,他總細心地研究着華爾茲的樂曲。

    今天他坐在案桌上,當然也不能例外,在他作曲的時候,心裡立刻又想起了白豆蔻小姐的歌聲,那清脆悠揚的、熱狂興奮的、甜蜜沉醉的,種種悅耳的音調,仿佛猶在耳中隐隐地流動。

    于是他便放下了鋼筆,兩手抱了拳,微閉着眼睛,默默地靜了一會兒,仿佛是在領會皇宮劇院門口僅僅隻聽到的一些歌聲的音韻。

    同事王少坡在他身旁走過,拍了拍他的肩胛,和他開玩笑道: &ldquo老狄,昨夜在做什麼?怎的今天在行裡打盹了?&rdquo 狄秋航慌忙回過頭去,辯解道: &ldquo我哪裡在打盹?因為我在想一件事。

    &rdquo 王少坡笑了笑,忽然又說道: &ldquo你想什麼事?我告訴你,白豆蔻的戲,你可曾去聽過?&rdquo 狄秋航笑道: &ldquo正在想去瞧,怎麼啦?你也曾去瞧過嗎?她做得怎麼樣?&rdquo 王少坡把手指一豎,點頭道: &ldquo果然名不虛傳,不特歌喉動人,表情之認真,更是入木三分。

    昨夜我去瞧後,連今天還恍惚置身在皇宮劇院一樣。

    老狄,這的确是值得一看的,你倒不妨去嘗試一下,準不會叫你失望而回的。

    &rdquo 狄秋航被他這樣一說,心裡更加活動起來,便忙又問道: &ldquo你坐的是幾元票子?&rdquo 王少坡道: &ldquo我這人脾氣就如此,不看倒也罷了,看了就不貪便宜,當然坐的五元位置。

    老實說一句,瞧戲的人總希望仔細看一看主角的臉蛋兒,何況白豆蔻又轟動得這樣厲害,昨天我坐的離台三排位置,瞧得再清楚也沒有了。

    &rdquo 狄秋航不等他說下去,便追問道: &ldquo人才生得怎麼樣?&rdquo 王少坡笑道: &ldquo可惜我有妻子的人,要不然準會拼命設法地去追求她,生得美極了,至于怎樣的美,我可形容不出,今夜你去瞧了後,就知道我不是說謊。

    不過你這種年輕小夥子去瞧是可以的,切不要因此生起相思病來,那可不是玩的呢。

    &rdquo 王少坡說到這裡,又向他扮個鬼臉,便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狄秋航聽他雖然和自己開着玩笑,但白豆蔻的美麗一定是意料中的,這就情不自禁地說了一聲今夜我準定去看&hellip&hellip但第二個感覺又浮上來,要五元錢一張票子,那太昂貴了,一時又到什麼地方去拿呢?他靜靜地沉思一會兒,于是決定了這個辦法。

    在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狄秋航便慢步地踱進了出納主任的室内,隻見主任金克明先生正在披他的大衣,嘴裡還銜着半截雪茄煙。

    狄秋航很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叫聲金先生。

    金克明回過身子問道: &ldquo什麼事情?&rdquo 他一開口,那半截雪茄便掉下地來。

    狄秋航慌忙從地上拾起,交到他的手中,微紅了臉,堆了笑容,說道: &ldquo我&hellip&hellip&rdquo 說了一個&ldquo我&rdquo字,不覺又停了一停。

    金克明有些不耐煩似的,微蹙了眉尖,說道: &ldquo怎麼樣?你說吧,四點半我有事情去接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