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上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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聾。

     袁绮雲傾耳而聽,忽然尖叫道:“重郎,重郎,别離開我……”秦重順手拆了兩塊寬長的艙闆,移過去和她并肩而坐,着她抓住一塊木闆。

    她哭泣起來,失聲道:“啊,這些聲音多可怖,我們變得多麼渺小?比螞蟻還不如……” 船身蓦地一側,兩人滾做一團。

    秦重功行左臂,一下子把妻子挾起,向艙外奔去。

    船身颠簸之甚,秦重一身武功,也站不大穩,隻能順着傾側之勢,一步一步向外走。

     四周圍異聲大作,比千軍萬馬奔騰殺到之聲還要凄厲慘烈,滔天巨浪拍在船上。

     他們剛好走到艙門,船身大震一下,然後一股海水,直沖入艙來。

     兩人身上完全濕透,秦重挾着袁绮雲掙出艙外,放目一瞥,隻見天地晦冥,暴風強烈得簡直要把他們身上的衣服吹裂。

    四方八面異聲刺耳地嘯吼,生似天地在這頃間忽然破裂,回複了混沌鴻蒙的光景。

     倏然間整條船直升上半空,原來是順着海浪浮起,僅僅在感覺中,這個海浪恐有一座小山之高。

     袁绮雲本已被暴風卷得睜不開眼睛,此時因感覺得萬分可怖,勉強睜開眼,忽見右側一個巨浪,高出船身不知多少倍,宛如從海中突然湧起一座高峻的山嶺,但卻是活動的,排空嘯卷而至。

     她隻順看上一眼,便感到這個如山巨浪,足可以把任何東西毀滅。

    人的力量,在大自然中原極渺小,何況這個巨浪,生似能夠把整個世界完全吞噬,她和她的丈夫又算得什麼? 她驚心動魄地尖叫一聲,黯然道:“重郎,我們完啦,永别了……重郎……” 秦重清晰地聽到妻子的話,不覺一陣心酸,轉眸一瞥,也自瞧見快要卷到船邊的巨浪。

    那個巨浪來到切近,高得直要碰觸到天頂,眼前隻見到一片橫亘萬裡暗碧色的水波,一切混亂的聲音蓦地裡完全消滅。

    這個無情的大海,在這一刹那間,生似完全回複平靜。

     他連恐怖也來不及,迅速地向艙側船面上俯仆下去,把妻了壓在下面,自家雙腳蹬住船艙,頭顱頂着船舷,雙手也扣住船舷,兩個人擠在船艙與船舷之間的仄縫中。

     船身繼續向天空疾升上去,那個如山巨浪已經托浮起木船,但這個大浪去勢極快,故此木船還未浮升到一半,海水已漫頂而過。

     那艘雙桅船此時絲毫無恙,生似沉在海水中行駛。

    但秦氏夫婦所感到的壓力奇重,沖激之力也十分兇猛。

    秦重閉住呼吸,用力向兩邊抵住,海水旋急的潛力竟沒有把他們卷出船外。

     他忽然想道:“這個海浪委實是我平生所見第一大的浪頭,身在其中,原來是這等滋味……嘿,我雖有一身功夫.但在這浩瀚無涯的大海中,根本毫無用處……啊,人類竟是這樣渺小麼?我日夕孜孜不懈地鍛煉的武功,畢竟有什麼用處?” 在他心中轉動着的念頭極多,要趁知覺尚在的彈指間,好好地細想一番。

     他平生從來未曾想到過“武功”有時也全無用處,他出身在碧螺島門下,在島上或在江湖上,到處受人阿谀奉承。

    任何人敢對他無禮,他憑着一身武功,可以任意報複,是以一徑以為“武功”便是一切。

     但如今他縱然是天下武功最強的人,在這橫掃天地的大浪之前,竟然渺小得連一個螞蟻還比不上。

    他毫無還手之力,也沒有慚愧急于逃生的心理。

    因為他根本不能和大自然的力量相比,故此在這種足可以毀滅他的力量之前,他隻求能夠苟延殘喘…… “唉!我在暴風駭浪中死了的話,簡直像海水中一個泡沫消滅了似的,完全無聲無息,雖然沒有恥笑,但也沒有光榮,更沒有憐憫和歎息,隻是默默地,像蕭蕭萬木中的一片落葉,從枝上掉下來,那就是一切的終了完結” 身上的壓力越來越重,他知道這是木船在水中向上浮,而這個淹沒了他們的巨浪本身卻向下壓,故此感到特别沉重。

     這個巨浪有如一座高峻的山嶺那麼高大,因此他不知還要經過多少時候才能浮上海面。

    不過他因在東海碧螺島上長大,是以深深明白此刻在海水中,比之在海面要舒服得多。

     海面上浪濤山立,天昏地暗,暴風嘯卷不已,四方八面異聲大作,令人聽了心悸膽落。

    這是因為簡直無法與之對抗之故,是以特别容易心寒驚懼! 假如可能的話,他甯願長此潛在海水中,等候那場風暴平息之後,才浮上去。

     他想道:“這場風暴,我已覺得非常忍受不住好像穹蒼完全崩裂,大地沉在滿天浪濤之下,然而……這場風暴所占據的地方,不過天地中的一小角而已,此刻在西海海濱,在中原,或者在東海碧螺島上,大家都如常地過日,一點也不知道正在發生一場風暴,啊……人類太渺小了,我更微不足道” 他試圖睜開眼睛,但因一片漆黑與及海水刺眼生痛,所以又閉上眼睛。

     “這艘船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它不知道害怕,而且它本來就是和這天地暴風海浪是同樣的東西。

    現在要它化合在這一切裡面,就像它以前還是樹木之時,從地面上鑽出來一般。

    都是自然而然,沒有歡喜,也沒有悲傷……噫,難道沒有知覺,比有知覺更好麼?” 想到這裡,他感到有點混亂,這個題目對于他來說,的确太複雜、太深奧。

     于是他想到船上另外三條生命,即是金家父子三人,原本是四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