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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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問題,乍萊太太是有創造天才的。

    在展覽會裡各式各樣吸引觀衆的花樣中,小耐兒也沒有被忽略。

    那輛經常為那個綠林好漢乘坐遊行的輕車,如今也華麗地裝飾上旗幟和彩綢,綠林好漢坐在裡面,和平常一樣對着他愛人的肖像沉思,耐兒在他身邊安置了一個座位,戴滿了一頭紙花,就在這種喜慶大典似的情形之下,每天早晨慢慢地穿行全城,随着銅鼓銅号的聲音,把裝在一個籃子裡的傳單分散出去。

    女孩子長得很美,配上她那種溫柔和怯生生的态度,在這樣一個鄉僻地方很能引動視聽。

    那位綠林好漢本來是唯一吸引大衆興趣的人物,如今也退居第二位,隻不過在以她為主角的戲劇裡,還算是重要的配角罷了。

    一般成人開始對這位明眸皓齒的女郎感到興趣,一二十個男孩子簡直拼命地愛上了她,經常把包好了的花生和蘋果,用正楷寫上姓名,留在蠟像館門口。

     這種有利的印象乍萊太太是看得很清楚的,她唯恐耐兒跌了身價,不久便讓綠林好漢單獨出巡,把她留在展覽室裡,每半小時把人物們講述一次,大為贊羨的觀衆所滿意。

    這些觀衆全是很上等的人,其中包含着許多青年女子寄宿學校的學生,乍萊太太煞費苦心地想迎合她們的趣味,特别把格裡麥爾迪先生裝扮小醜的面容和服裝改換一下,使他變為正在編纂英文文法的林德萊·莫瑞[1],又把一個著名的女殺人犯變作漢娜·莫爾夫人[2],當地寄宿學校和日校校長孟佛萊瑟斯女士也承認這兩個肖像十分逼真,于是她也屈尊地率領着特别選定的八位少女私來參觀,看到它們的正确大大感到驚奇。

    庇特先生頭戴睡帽,身穿睡衣,去了腳上的靴子,恰到好處地成了詩人考柏[3];蘇格蘭的馬利女王,加上黑色假發,露出了白色衫領,披上一套男裝,完全變成了拜倫爵士[4],那些少女們看了它,簡直就叫了起來。

    但是孟佛萊瑟斯女士斥罵她們不該這樣熱情,乘機還責備乍萊太太沒有把展品再精選一下,她說這位爵士的一些思想是和蠟像的光榮相矛盾的,接着還對裡面的一位教長提了一些意見,但這就不是乍萊太太所能了解的了。

     盡管耐兒的工作很夠辛苦,但是她覺得車上那個女子倒是一位十分慈祥十分周到的人,她有一個特别脾氣,不隻要自己舒服,也要使和她一起的每個人舒服;我們可以說,這後一種的品德,就是對住在比車子上更闊氣的地方的人來說,較前一種品德已屬難能可貴和非同尋常,何況喜歡自己舒服的人,并不一定也希望别人舒服。

    由于耐兒能夠讨觀衆的歡喜,他們常常送她不同數目的小費,女主人也從來不向她抽頭;同時她的外祖父也很受優待,頗能做一些事;因此在蠟像展覽的工作上,倒沒有什麼值得使她焦慮的事;隻是一想到奎爾普,她就害怕他會再來,有一天會突然碰到他們。

     說實在的,奎爾普已經成了女孩子的夢魇,他那醜怪的臉和發育不全的身子,經常在擾亂着她的思想。

    為了蠟人的安全,她就睡在陳列室中,而她每天晚上來這裡休息時,總是覺得十分苦惱&mdash&mdash難怪她,她制止不住自己呀&mdash&mdash幻想着一些蠟人死人一般的面孔,頗有和矮子類似的地方;這種幻覺有時把她逼得很緊,以緻她幾乎相信他已經把蠟人移開,穿上它的衣服了。

    而且許多蠟像都嵌着大玻璃眼睛;它們一前一後地立在她的床鋪四周,看起來真像活人,但是它們那種可怖地靜止着沉默着的樣子,卻又絕對不像活人,因此她對它們本身就含有一種恐懼,她常常躺在床上注視着這些幽暗的偶像,直到最後實在忍受不住了,便坐起來點上一支蠟燭,或者走到一個敞開的窗口坐下,感到天空朗朗的繁星對她倒有一種友情。

    在這些時候,她便回憶起她的故居來,和她常常獨自一個人靜坐的窗戶;由此她又想起可憐的吉特以及他的一切好意,直到最後眼淚浸入她的眼睛,她便又哭又笑了。

     在這種靜寂的時間裡,她的思想常常焦急地轉到她的外祖父身上,她不知道他們從前的生活還有多少留在他的記憶裡,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介意他們環境的改變以及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那種無依無靠和窮困的情形。

    當他們流浪的時候,她很少想到這個;但是現在她卻不禁在思量:如果他一旦病倒或者她自己一旦體力不支,他們可怎麼辦?他很有耐性,什麼都情願,任何小事都肯做,高興有點用場;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