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析夢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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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行心理治療,于是,讓他出海旅行放松一下。

    幾天前,我收到一封他從埃及寄來的信。

    信中說,他很絕望,剛遭受打擊,當地的醫生确診他患有痢疾。

    我懷疑這位粗心的同行誤診了,沒有發現患者有癔症。

    但我也不禁責備自己,竟然置患者于這種境地,他可能患癔症的同時,又感染了其他生理疾病。

    再者,痢疾(dysentery)的發音聽起來和白喉病(diphtheria)很相似,而後者并沒有在夢境中出現過。

     是的,夢中M醫生說出安慰的話,以及&ldquo會得痢疾&rdquo等話,肯定是我在嘲笑他。

    我想起來,幾年前,他曾經開玩笑地說起過一個類似的故事,是關于一位同事的。

    他曾經被這位同事邀去會診一位重症女患者。

    當他看到同事對病情非常樂觀時,不得不向他提出,患者的尿液中含蛋白質。

    可這位同事卻不當一回事,平靜地說:&ldquo不要緊的,先生,蛋白質很快會被排出體外。

    &rdquo因此,毫無疑問,夢中的場景正是表達了我對某些忽視癔症的同行們的嘲笑。

    另外,我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仿佛是一種确認:&ldquoM醫生從其患者,愛瑪朋友的病症中想到了結核病,他是否同樣也想到了癔症?他确診了癔症,還是誤診了呢?&rdquo 又是什麼令我在夢中如此對待這兩位朋友呢?原因很簡單:M醫生和愛瑪一樣,不接受我的治療方案。

    因此,我在夢中對兩人施加報複:我對愛瑪說的&ldquo如果你還感覺疼痛,那全都怪你自己&rdquo,以及M醫生口裡那句沒有意義的安慰。

     &mdash&mdash我們都知道為什麼會感染。

     這句說得如此确切,看起來很紮眼。

    是利奧波德首先對患者進行診斷,此前我們對患者的感染一無所知。

     &mdash&mdash不久前,她身體不适,奧托給她打了一針。

     奧托确實提起過,在前往愛瑪家拜訪的短途中,他被附近一個旅館喊去,為一位突然病倒的患者注射。

    &ldquo注射&rdquo又讓我想起了那位可卡因中毒的可憐朋友。

    我曾建議他,要在嗎啡的藥效退了以後,才能内服可卡因。

    但他卻立即為自己注射了。

     &mdash&mdash奧托給她打了一針丙基試劑&hellip&hellip有丙基&hellip&hellip丙酸&hellip&hellip三甲胺。

     我究竟為什麼會夢見這些呢?在寫完患者病史,并做了這個夢的那天晚上,我妻子打開了一批貼着&ldquo安娜納斯&rdquo标簽的甜酒[12]。

    酒是奧托送的。

    他總是抓住一切機會送禮物給朋友,我希望哪天他娶了妻子,能夠把這個習慣改掉。

    [13]酒聞起來有濃烈的雜醇油味道,因此我沒有喝。

    妻子建議說:&ldquo我們把酒送給用人吧。

    &rdquo我出于謹慎考慮,因此拒絕了。

    我認為這是善舉:&ldquo我不想他們中毒。

    &rdquo現在,雜醇油的味道(戊烷基)讓我聯想到了一連串事物:丙烷基、甲基&hellip&hellip它們構成了夢中的丙基試劑。

    在夢裡,我确實完成了這一替換:在聞了戊完基以後,我夢見了丙基。

    而這種替換可能是存在的,尤其在有機化學領域。

     &mdash&mdash三甲胺。

     在夢裡,我看見三甲胺的化學式,這說明我對此印象非常深刻。

    化學式用粗體顯示,似乎為了突出其重要性。

    但這裡出現的三甲胺,是要讓我想起什麼呢?我記得,曾經和一位多年的知己聊天時,他說起過有關性化學反應的一些觀點。

    他認為,三甲胺正是性新陳代謝的産物。

    因此,該物質讓我想到性欲,而後者是我研究的神經類疾病的重要誘因。

    愛瑪是一位年輕的寡婦。

    對于我無法治愈愛瑪的病這件事,如果非要找個借口的話,我想,其寡居生活就是最好的借口。

    當然,她的愛慕者倒是很想改變這種局面。

    但這個夢的表現手法也太奇特了!夢裡取代愛瑪影像的那位患者,同樣也是位年輕的寡婦。

     我在想,為什麼夢中三甲胺的化學式會如此地引人注目。

    許多重要的信息都圍繞着這個詞:因為三甲胺是一個暗示。

    不僅暗示了性欲這一最重要的因素,還暗示了我那位知己。

    他總是最能理解我,每當我感到自己的觀點孤掌難鳴時,就會想起他。

    他在我生活中擔任了很重要的角色。

    因此,肯定又會出現在夢中的一連串奇思妙想。

    他對鼻腔類疾病和鼻窦炎很有研究,還發現了鼻甲骨與女性性器官之間的重要聯系(愛瑪喉嚨的三個卷狀物)。

    我讓他為愛瑪檢查,以确定愛瑪的胃痛是否由鼻腔疾病引起的。

    但他自己患有化膿性鼻炎,這讓我很擔心。

    很可能毒血症就是暗示這個。

    因為我總是在擔心,因此潛移默化地融入夢中了。

     &mdash&mdash&ldquo不應該這麼着急對患者用這個試劑&rdquo。

     這是對朋友奧托魯莽行為的指責。

    我認為,做這個夢的那天下午,他的言語表情都表現出與我對立時,我就有這一想法了。

    當時我可能想說:&ldquo他太容易受他人影響了!他的診斷太馬虎,太無責任感了!&rdquo另外,這個想法還可能指我那位已故的朋友。

    他随意地注射了可卡因,對自己的生命太不負責了。

    我曾經說過,我并不打算注射這種藥物。

    我發現,自己在指責奧托時,再次想起了可憐的瑪蒂爾達。

    而這也是我責備自己的托詞。

    很明顯,在這個夢裡,我一直在收集證明自己有責任感的例子,同時也在不斷地進行自我譴責。

     &mdash&mdash&ldquo也可能是針頭沒消毒幹淨&rdquo。

     這又是一個直接針對奧托的指責,但事出有因。

    我每天都為一位82歲高齡的老婦注射兩次嗎啡。

    在做這個夢的頭一天,我正好碰見她的兒子。

    他說老婦現在住在鄉下,還感染了靜脈炎。

    我馬上想到,這可能是注射針頭未消毒幹淨引起的。

    在我為她注射嗎啡的兩年裡,她一次也沒有遭受過感染,這點讓我非常自豪。

    因為我辦事一向小心謹慎。

    每次注射前,我都會仔細檢查針頭是否足夠幹淨。

    由此我想起來,妻子曾經在妊娠期患過血栓靜脈炎。

    可見,妻子、愛瑪以及死去的瑪蒂爾達,這三人身上的共性,令我在夢境中将她們的身份互換了。

     至此我已經完成首個夢例的分析了。

    [14]但在析夢的過程中,要避免受對比夢的内容和夢背後隐藏含義的牽制,非常困難。

    我已經能夠漸漸看清夢背後隐藏的含義以及夢的誘因,而這也必定是我做夢的動因。

    頭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奧托的消息,我睡前一直在寫的患者病史),喚醒了我内心的願望。

    而在夢裡,這些願望都得以實現。

    這場夢是要說明,愛瑪久久未能康複,這并不是我的責任,而是奧托的責任。

    正是奧托對愛瑪未被治愈的評論惹惱了我,于是,我在夢中對其實施報複,把矛頭指向了他。

    這場夢宣判我無罪,無須對愛瑪的病負責,還羅列了一系列原因(設置了大量的解釋)。

    因此,夢代表了事情的一個特定狀态,例如我所希望其呈現的狀态。

    因此,夢的内容,是對内心願望的滿足,其動因就是願望。

     乍一看,似乎已能大緻了解夢的含義。

    但夢中的許多細節,隻有在提出&ldquo滿足欲望&rdquo這一觀點後,才能領會其含義。

    我對奧托的報複,不僅僅因為我指責他對藥物治療疏忽大意(注射一事),而導緻他與我對立,還因為我聞了有雜醇油味道的酒,因而自責。

    我認為,夢中的場面是将這兩種斥責合二為一了,并通過&ldquo注射丙基試劑&rdquo呈現出來。

    但我還是覺得不夠,繼續報複他,将他和另一位更可靠的同事作對比。

    我像是要對奧托說:&ldquo他比你強多了。

    &rdquo但奧托并非夢裡唯一承載我憤怒的對象,還有那位不夠配合的患者。

    在夢中,我已用另一位更聰明、配合度更高的患者替換了她。

    當然,我也不會放過M醫生的悖論。

    夢中的比喻明顯表達了我對他的看法:他的表現顯露出無知(比如他說&ldquo會出現痢疾&rdquo等)。

    事實上,我似乎該找更有學問的人(例如,那位告訴我三甲胺的朋友)替代他,就像我把愛瑪替換成她的朋友,把奧托替換成利奧波德一樣。

    我似乎要說:我不要這三個人,換成三個我喜歡的人,這樣就能擺脫我不願意背負的指責了。

    在夢裡,這些指責的無理之處,以最詳盡的方式呈現。

    愛瑪的病不能怨我,她隻能怪自己,因為她不接受我提議的治療方案。

    事情與我無關,她的病是生理上的,不可能用心理療法進行治療。

    愛瑪的病無法治愈,最好的解釋是她的寡婦身份(三甲胺),這一狀态我無力改變。

    愛瑪的病源于奧托的疏忽,注射了不當的藥物。

    我從未犯過這種錯誤。

    愛瑪抱怨的病,是因針頭未消毒幹淨引起的,就像我那位老婦人患者一樣。

    但我從來都不會因為針頭未消毒幹淨而令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