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詩》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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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又一月周爾複始地過去了,自己的哀情也一天比一天更為強烈“亹亹朞月周,戚戚彌相愍”。

    “亹亹”、“戚戚”疊詞的運用,前者強調時光速進,後者強調哀情随之劇增,既為順承,又為因果就連這麼一點點聊表心意的祭奠也要結束了,于是“悲懷”更甚。

     由“駕言陟東阜”至“安知靈與無”為第四層,叙說臨行前為亡妻上墳的情形。

    中心旨意是“徘徊不忍去”。

    為何不忍?主要原因是:“孤魂獨茕茕”。

    此乃繼《其一》中“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而來。

    自己将遠離家鄉,隻留亡妻獨葬于此,冷清孤寂,自己如何能忍?為烘托此景此情,詩人描繪了墳地環境。

    在朝露凄凄,夕風烈烈的時節,墳場比别處更為悲涼,“落葉委埏側,桔荄帶墳隅”,凋落的樹葉和枯萎的草根堆積、布滿了墓道周圍,極其蕭條肅殺。

    此刻,詩人“望墳思纡轸”,淚眼望墳,昨日歡笑今日悲,霎時都到眼前來。

    百結回腸,郁悶、沉痛,如何能忍?如果說,三首詩均為哀悼,墳地情景應為高潮。

     最後四句為第五層。

    詩人“遵朝命”,“強就車”,非為無情,實為無奈。

    心中悲情永不完結,即使此去帝宮遙遠,那怕遠至地極,仍比之不足,量之有餘。

    全詩在這反襯句中以“悲”作結。

    我們似乎看到作者飲泣忍悲,辘辘遠去了,而他一路熱淚,一腔悲情卻永駐人心,以至後人常将紀念亡妻的詩歌題名為《悼亡》。

     《悼亡詩》三首自始至終字裡行間都貫串着悲情、哀意,雖皆是作于妻亡一年後的臨行前夕,但表現出時間的推移:先是“春風緣隟來”,繼而“清商應秋至”,再是“凄凄朝露凝,烈烈夕風厲”,由春而秋至冬,從而展示了悲情深入的過程。

    還表現了場面的轉換:先是望廬入室,繼而室内徘徊,再是墳地哀悼,登車而去,概括了一年來,日複月,“寝”複“興”,坐立不安,悲痛不已的情形。

     潘嶽大部分的詩作偏重形式,機械拟古,缺乏充實的内容,但《悼亡》三首不僅充分表達了作者的真情實感,并且這種情感還有一定的社會意義。

    魏晉時,封建禮教極為森嚴,作者卻毫不隐晦地直抒自己對妻子忠貞不渝的愛情,為之而慰,為之而痛幾千年的封建意識向來以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潘嶽卻為妻子不僅儀容美好,心地善良,而且墨寶流芳,頗有文才,深感慶幸,因而失之愈悲。

    這在當時是可貴的。

     鐘嵘《詩品》曰:“陸才如海,潘才如江。

    ”《宋書·謝靈運傳》曰:“降及元康,潘陸持秀。

    ”這些評價雖有過譽,但卻說明潘嶽在西晉文壇确實有着重要影響,而他的《悼亡詩》便是很好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