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習字 省親 悔婚 救贖 破滅 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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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抱緊他，哭個痛快。
為什麼要我活在這個時代裡，痛苦的默默承受着這一切呢？ 為什麼老天非要選中我，卻連選擇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我不想呆在這裡。
我想回去&hellip&hellip好想回去&hellip&hellip 明萬曆二十七年初。
因去年年底布揚古托人來說葉赫的額娘思念成疾，想讓女兒回去小住幾日。
我正愁在費阿拉住得快發黴了，便放下身段好言相求于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倒也應允了，隻是時間往後拖了許久，到我正式動身時已是正月末。
那日終于坐上馬車緩緩駛離了費阿拉，我再次踏上回葉赫的那條老路，突然有種再世為人的感慨。
正悠然神思，忽然馬車晃悠了下，竟停了下來，沒等我作出反應，簾子已然撩起，一個細嫩的聲音叫道：&ldquo騎馬乏了，我到車上歇歇！&rdquo 我翻了翻白眼，很不情願的往後挪了挪，給他騰出空來。
皇太極大咧咧的一笑，葛戴忙上前替他打着簾子，嘴裡喊道：&ldquo我的爺，瞧您滿身雨水的，早在出門時奴婢便勸您上車的，您還偏要去騎馬&hellip&hellip&rdquo 皇太極眼波一掠，戲虐的哂笑：&ldquo好丫頭，你主子□得好啊，居然管起爺們的事來了！&rdquo葛戴臉色一白，顫顫的跪下：&ldquo奴婢不敢&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得了！&rdquo我歪坐着身子，手裡握了卷書，不耐的說，&ldquo要打情罵俏别在我眼前顯擺，出去玩去！&rdquo 葛戴蒼白的臉色噌地燒了起來，低低的叫：&ldquo格格&hellip&hellip&rdquo 皇太極心情大好，一掃平日裡沉穩乖僻的形象，居然伸手摸了一把葛戴的小臉：&ldquo好丫頭，去給爺沏壺茶去，回頭爺有重賞！&rdquo &ldquo啊&mdash&mdash&rdquo我大叫一聲，擡手将手中的書卷擲了出去，不偏不倚的砸中皇太極的腦袋。
葛戴縮了縮肩膀，哧溜鑽出了車廂。
他笑嘻嘻的将書卷揀起：&ldquo怎麼亂發脾氣？這可不像平時的你。
&rdquo &ldquo你惡不惡心？前陣子老是出門，都跟着誰胡混去了？怎麼别的沒學會，倒是那滿身的流氣學了個十成十，你若是再這樣，看我以後還睬不睬你。
&rdquo 皇太極哈哈一笑：&ldquo我才七歲而已，要學壞還早了些，不過四哥五哥他們幾個倒是真被阿瑪的包衣奴才領了出去開葷，據說那滋味不錯，我聽了倒有些好奇了！&rdquo 我仰頭倒下，臉悶在軟褥裡，手足發顫，這&hellip&hellip這算什麼？古代男生的早期性教育啟蒙？我擡頭飛快的瞥了眼皇太極，見他眼眸亮晶晶的，黑得猶如烏玉，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忙坐直身子，闆着臉：&ldquo既然知道自己歲數還小，就給我放老實點，别當我的丫頭不是人，你若真喜歡她，等你大了，我便将她指給你。
不過有一條，你可得好生待她&hellip&hellip&rdquo 他忽然不吭聲，我以為他是害羞了，竊笑不已，重新翻了書頁看起書來。
連看了十來頁，他仍是半句話也沒再哼上一句，不禁覺得奇怪，忍不住拿腳踹他：&ldquo做什麼呢？要睡的話先把那濕衣裳脫了，小心着涼。
你若病了，回到葉赫我可不管。
&rdquo &ldquo沒人要你管，知道你心狠，也懶得管。
&rdquo他悶悶的别開臉，&ldquo你本就不喜歡我跟了你回去&hellip&hellip你心裡必然認定我是阿瑪派來監視你的人，你把我當仇人還來不及，如何還會管我死活？&rdquo 他這是在幹什麼？真是難得看到他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我忍笑移過去從身後抱住了他，他身上冰涼，抱他跟抱個雪人已沒啥區别。
我感覺他身子微微一顫，于是強忍着冰冷的寒意，将他又用力抱了抱：&ldquo傻瓜，我怎麼會這樣想呢？我知道這次讓你跟了我回去，其實是你額娘的意思。
她出嫁十年，想念家鄉的親人卻無法得以相見，所以才會希望你能代替她回葉赫看看&hellip&hellip你額娘是個溫柔賢淑的女子，海真告訴我，這些年她經常因為想家半夜裡偷偷掉眼淚，可卻從不在外人面前多提一字半句。
皇太極，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額娘的心意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我不信你是努爾哈赤派來監視我的人，我也不怕你是監視我的人。
&rdquo 他一動不動，好半天僵硬的身體才緩緩放松，竟像隻小貓般柔軟乖巧的窩進我的懷裡。
&ldquo東哥&hellip&hellip有你在，真的很好&hellip&hellip&rdquo 車隊抵達葉赫西城時已近黃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布揚古竟然親自出城相迎，印象中的他可并非是個熱心之人。
夜晚設宴，皇太極緊挨着我坐，臉上居然挂着一絲怕生似的怯懦，我知道他這又是在裝瘋賣傻。
果不其然，布揚古和那林布祿等人見皇太極一臉的孬樣，根本就沒再把他放在眼裡，把他從眼前完全忽略掉。
就連與皇太極年齡相仿的一些所謂的堂弟堂侄們，竟也是帶着鄙夷不屑的眼光不斷藐視他。
整晚，皇太極都隻是悶頭吃飯，連一句話也沒說，完美的扮演了一個隐形人的角色。
一想到他小小年紀心思如此缜密，不知還背負了多少常人難以想像的深沉，不禁對他又懼又憐，既害怕他的城府，又憐惜他的弱小。
于是意興闌珊，推脫長途跋涉身體困乏，早早的帶着他離開喧鬧的酒宴。
葛戴早在房内弄妥一切，等着我們回來。
我見她手腳越發的比之前麻利了，不覺大感欣慰。
&ldquo布揚古貝勒爺在西廂備了八阿哥的房間，随行的奴才丫頭已經全撥過去了，奴婢想問問爺的意思，您是現下就要歇了，還是等消了食再過去？&rdquo 皇太極悶着頭不說話，我坐在凳子上對鏡卸妝，從鏡子裡淡淡的掃了他一眼：&ldquo不困的話就再陪我說會兒子話吧。
這裡不比費阿拉，你若是睡不習慣那也隻得将就着了。
&rdquo其實我也有認床的毛病，不過還行，不是很嚴重。
&ldquo爺？&rdquo葛戴幹巴巴的等着答複。
皇太極卻一直沒吭聲。
&ldquo怎麼了？&rdquo我詫異的轉過身來，&ldquo今兒個怎麼不高興了？誰又惹你不痛快了？&rdquo &ldquo你不覺得奇怪嗎？&rdquo他突然擡起頭來，眉心緊凝，&ldquo什麼思女心切，悒郁成疾，可我一晚上都沒聽他們提起一點你額娘的事情。
&rdquo 我正在摘耳環的手僵在半空，愣了好半天才艱澀的說：&ldquo也許，那也不過就是個托詞。
&rdquo &ldquo是啊，托詞&hellip&hellip那用這個托詞诓你回來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rdquo他語音一轉，我發現他表情肅然，眼眸中閃爍着冰冷的寒意，心中一懔，未待開口，他已冷笑，&ldquo今晚我睡在這裡，也不用在北炕上鋪褥子，我隻和你一頭睡。
&rdquo 見他說得如此慎重，我竟心跳加快，胸口有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
他見我臉色難看，面色稍緩，輕聲說：&ldquo也許隻是我多慮。
&rdquo 我搖搖頭，心裡也有一種說不出的陰影籠罩下來，皇太極的話不無一定的道理。
布揚古不會無緣無故的把我叫回來，單單隻是為了省親如此單純。
躺下就沒敢讓自己睡實，眼睛雖然閉着，可耳朵裡卻格外清晰的聽到廊下的水滴聲，外屋葛戴的磨牙聲，以及時不時的窗外有隻野貓喵喵凄厲的嘶叫。
這樣一直撐到四更天，聽到屋外悠遠的響過打梆的聲響，意識才朦胧模糊睡去，隻覺得夢裡衆生颠倒，淩亂的出現許多張猙獰的臉孔。
那些臉孔漸漸放大，清晰，最後彙成三張臉孔，一張是sam，一張是有宏，還有一張竟是我平日裡看得最熟的臉&mdash&mdash東哥。
Sam仍是一如既往的冷着臉，眉眼間卻透着一股輕蔑，我見他嘴角嚅動，似在對我說些什麼，偏又聽不清楚。
正要追上去問他，眼前一晃，有宏沖了過來，驚惶失色的抓住我，厲聲問：&ldquo你怎麼還不回來？你要在那裡呆到什麼時候？&rdquo 我想回去的！一直都想！我焦急的點頭，想拉住他解釋我的苦楚，可是眼前又是一花，竟是東哥從邊上凄厲的伸出手來掐住了我：&ldquo這就是你能取代我的原因？你有什麼理由能取代我？你的沉默無為，和我又有什麼分别？憑什麼老天要讓你來取代我？&rdquo 我想尖叫，被她卡着的喉嚨咯咯有聲，卻連一個音也吐不出來。
這個時候，sam突然從她身後冒了出來，将東哥的十指一根根的掰開，東哥尖叫一聲，像個石膏像一樣在我眼前突然裂成了齑粉，飄散得無影無蹤。
&ldquo阿步！&rdquosam冷冷的看着我，目光中仍是充滿了不屑與譏諷，&ldquo這還是你嗎？這麼懦弱無能的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步悠然嗎？&rdquo &ldquo不要刺激她了，你會害死她的！&rdquo有宏在邊上驚恐的大叫，&ldquo你明知道她隻有努力熬過這二十年才能平安回來&hellip&hellip她萬一行差踏錯一步，就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rdquo &ldquo回不來就回不來&hellip&hellip總比她現在這樣毫無主見，毫無生氣的強！她已經不是阿步了，回不回來又有什麼意義？她已經不是阿步了&hellip&hellip&rdquo 我瞪大了眼睛，拼命搖頭！sam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不是我了？我&hellip&hellip隻是想回去而已，想回到他們身邊而已。
我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殘忍的對待我？ &ldquo阿步，記得要回來！要回來&hellip&hellip&rdquo有宏仍是不斷的告誡我，&ldquo不要管太多，隻要順其自然，隻要熬過去&hellip&hellip&rdquo Sam突然揮手将有宏推開，有宏的影子漸漸變淡，最後竟化作了一縷清煙，在我眼前消失了。
&ldquo怎麼做由你！&rdquosam冷言，&ldquo隻是失去自我後的步悠然，回來了又有什麼意義？&rdquo Sam！sam！sam！ 他緩緩退後，消失&hellip&hellip 然後場景倏然轉變，出現了許多張照片，就如同灑花一樣，從天空中飄落下來，一張又一張。
我伸手去抓，它們卻又遂然飄遠。
我認得那照片中的一幕幕場景，那些都是我親手用數碼相機精心取下，那些是代表着我作為步悠然存在過的最重要的東西&hellip&hellip 轟！一把火燒了起來，霎那間将這些照片化為灰燼！ 我絕望的尖叫，心裡明知這一切不過都是夢境，拼命安慰自己不用害怕，不用擔心&hellip&hellip可是我的心仍是抽痛難當，那些照片&hellip&hellip代表着我曾經是步悠然的照片&hellip&hellip 我醒不過來，隻能痛苦惶恐的徘徊在這一副副的殘像之中，怎麼也掙紮不出。
&ldquo&hellip&hellip東哥！東哥！&rdquo 身旁有人推我，昏沉間感覺被人在胳膊上使勁的掐了一把，我猛地睜開眼來。
一切虛像終于消失，望着床頂绯色的幔帳，垂挂的香囊流蘇在輕輕的搖晃，我長長的噓了口氣，心痛的感覺仍是消失不去。
&ldquo東哥！起來！&rdquo身邊那人仍是焦急萬分的推我。
我側過頭，慢慢看清皇太極的臉，我一個激靈，翻身坐起，卻被渾身的酸麻疼得又倒了回去：&ldquo可是出什麼事了？&rdquo &ldquo格格！&rdquo葛戴僅穿了件月牙白的襯衣，光腳趿着鞋皮，一臉緊張的站在床下，&ldquo可醒了，你方才被夢魇住了！咬牙切齒的蹬着被子，卻怎麼叫也叫不醒，真真吓死奴婢了！&rdquo 我稍稍動了動，忍住酸麻的感覺坐了起來，皇太極随手拿了墊子替我塞在背後。
&ldquo幾時了？&rdquo &ldquo卯時初刻，再過一會天就要亮了。
&rdquo葛戴倒了碗茶，扶着我喂我喝下，我潤了潤喉嚨，感覺氣順了些，隻是心悸的感覺仍是揮散不去，緊緊揪結在心頭。
&ldquo天亮就好&hellip&hellip&rdquo我噓了口氣，這才發覺自己渾身是汗，就連身上的襯衣也給汗水捂濕了。
皇太極取了帕子在我額鬓間仔細的擦拭汗水，我打了個哆嗦，隻覺得熱汗被冷空氣一逼，身上冷得不行，于是便對葛戴叫道：&ldquo受不了，凍死我了，你讓外頭守夜的人替我燒些熱水，我需泡個澡去去寒氣。
&rdquo 葛戴應了，胡亂的披了件衣服便出去叫人。
皇太極将自己的棉被也一塊裹在了我身上，關切的問：&ldquo還覺着冷嗎？&rdquo 我搖頭：&ldquo隻是汗黏在身上難受。
&rdquo話說完，便覺得眼前一眩，看東西竟有搖晃的感覺，我閉了閉眼，痛苦的說，&ldquo晚上沒睡好，這會子頭有些暈。
&rdquo 話才說完，兩邊太陽穴上一涼，竟是皇太極将大拇指按在上面輕輕擠壓。
&ldquo好些了沒？&rdquo &ldquo嗯。
&rdquo 一會兒葛戴呵手跺腳的回來了，小臉凍得煞白，我心疼的斥責她說：&ldquo怎麼也不穿好了再出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格格！&rdquo葛戴哆嗦着，話也說不清了，&ldquo西廂&hellip&hellip走水了，服侍八阿哥的那些個奴才丫頭一個也沒跑出來&hellip&hellip&rdquo她兩腿發軟，蓬地跌坐在腳踏上，肩膀劇烈顫抖。
皇太極從床上一躍而起，跳下床卻最終在跑到門口時停了下來。
我捂着嘴，隻覺得渾身越發的冷，像是全部的血液都結成了冰塊，再也沒有一絲的熱氣。
&ldquo呵&hellip&hellip原來他們的目的是沖我來的啊。
&rdquo皇太極在冷笑，他一個旋身，從牆上取了弓箭，我吓了一跳，叫道：&ldquo你這是要做什麼？&rdquo &ldquo你說我還能做什麼？&rdquo &ldquo他們放火燒不死你，難道你卻要特意跑去送死不成？&rdquo我掀了被子，氣急敗壞的跳下床沖過去拖住他，&ldquo你給我回來！說什麼我都不許你出去！當務之急隻能先靜觀其變，我想他們還不至于撕破臉明目張膽的來害你。
等天一亮，我們去找那林布祿，先聽聽他如何解釋，好歹你是他親外甥&hellip&hellip&rdquo我的聲音越說越低，浸在冷空氣裡的身子凍得牙齒咯咯直響，心裡的恐懼感陡然放大。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裡，親情又算得了什麼？算得了什麼&hellip&hel
為什麼要我活在這個時代裡，痛苦的默默承受着這一切呢？ 為什麼老天非要選中我，卻連選擇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我不想呆在這裡。
我想回去&hellip&hellip好想回去&hellip&hellip 明萬曆二十七年初。
因去年年底布揚古托人來說葉赫的額娘思念成疾，想讓女兒回去小住幾日。
我正愁在費阿拉住得快發黴了，便放下身段好言相求于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倒也應允了，隻是時間往後拖了許久，到我正式動身時已是正月末。
那日終于坐上馬車緩緩駛離了費阿拉，我再次踏上回葉赫的那條老路，突然有種再世為人的感慨。
正悠然神思，忽然馬車晃悠了下，竟停了下來，沒等我作出反應，簾子已然撩起，一個細嫩的聲音叫道：&ldquo騎馬乏了，我到車上歇歇！&rdquo 我翻了翻白眼，很不情願的往後挪了挪，給他騰出空來。
皇太極大咧咧的一笑，葛戴忙上前替他打着簾子，嘴裡喊道：&ldquo我的爺，瞧您滿身雨水的，早在出門時奴婢便勸您上車的，您還偏要去騎馬&hellip&hellip&rdquo 皇太極眼波一掠，戲虐的哂笑：&ldquo好丫頭，你主子□得好啊，居然管起爺們的事來了！&rdquo葛戴臉色一白，顫顫的跪下：&ldquo奴婢不敢&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得了！&rdquo我歪坐着身子，手裡握了卷書，不耐的說，&ldquo要打情罵俏别在我眼前顯擺，出去玩去！&rdquo 葛戴蒼白的臉色噌地燒了起來，低低的叫：&ldquo格格&hellip&hellip&rdquo 皇太極心情大好，一掃平日裡沉穩乖僻的形象，居然伸手摸了一把葛戴的小臉：&ldquo好丫頭，去給爺沏壺茶去，回頭爺有重賞！&rdquo &ldquo啊&mdash&mdash&rdquo我大叫一聲，擡手将手中的書卷擲了出去，不偏不倚的砸中皇太極的腦袋。
葛戴縮了縮肩膀，哧溜鑽出了車廂。
他笑嘻嘻的将書卷揀起：&ldquo怎麼亂發脾氣？這可不像平時的你。
&rdquo &ldquo你惡不惡心？前陣子老是出門，都跟着誰胡混去了？怎麼别的沒學會，倒是那滿身的流氣學了個十成十，你若是再這樣，看我以後還睬不睬你。
&rdquo 皇太極哈哈一笑：&ldquo我才七歲而已，要學壞還早了些，不過四哥五哥他們幾個倒是真被阿瑪的包衣奴才領了出去開葷，據說那滋味不錯，我聽了倒有些好奇了！&rdquo 我仰頭倒下，臉悶在軟褥裡，手足發顫，這&hellip&hellip這算什麼？古代男生的早期性教育啟蒙？我擡頭飛快的瞥了眼皇太極，見他眼眸亮晶晶的，黑得猶如烏玉，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忙坐直身子，闆着臉：&ldquo既然知道自己歲數還小，就給我放老實點，别當我的丫頭不是人，你若真喜歡她，等你大了，我便将她指給你。
不過有一條，你可得好生待她&hellip&hellip&rdquo 他忽然不吭聲，我以為他是害羞了，竊笑不已，重新翻了書頁看起書來。
連看了十來頁，他仍是半句話也沒再哼上一句，不禁覺得奇怪，忍不住拿腳踹他：&ldquo做什麼呢？要睡的話先把那濕衣裳脫了，小心着涼。
你若病了，回到葉赫我可不管。
&rdquo &ldquo沒人要你管，知道你心狠，也懶得管。
&rdquo他悶悶的别開臉，&ldquo你本就不喜歡我跟了你回去&hellip&hellip你心裡必然認定我是阿瑪派來監視你的人，你把我當仇人還來不及，如何還會管我死活？&rdquo 他這是在幹什麼？真是難得看到他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
我忍笑移過去從身後抱住了他，他身上冰涼，抱他跟抱個雪人已沒啥區别。
我感覺他身子微微一顫，于是強忍着冰冷的寒意，将他又用力抱了抱：&ldquo傻瓜，我怎麼會這樣想呢？我知道這次讓你跟了我回去，其實是你額娘的意思。
她出嫁十年，想念家鄉的親人卻無法得以相見，所以才會希望你能代替她回葉赫看看&hellip&hellip你額娘是個溫柔賢淑的女子，海真告訴我，這些年她經常因為想家半夜裡偷偷掉眼淚，可卻從不在外人面前多提一字半句。
皇太極，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額娘的心意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我不信你是努爾哈赤派來監視我的人，我也不怕你是監視我的人。
&rdquo 他一動不動，好半天僵硬的身體才緩緩放松，竟像隻小貓般柔軟乖巧的窩進我的懷裡。
&ldquo東哥&hellip&hellip有你在，真的很好&hellip&hellip&rdquo 車隊抵達葉赫西城時已近黃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布揚古竟然親自出城相迎，印象中的他可并非是個熱心之人。
夜晚設宴，皇太極緊挨着我坐，臉上居然挂着一絲怕生似的怯懦，我知道他這又是在裝瘋賣傻。
果不其然，布揚古和那林布祿等人見皇太極一臉的孬樣，根本就沒再把他放在眼裡，把他從眼前完全忽略掉。
就連與皇太極年齡相仿的一些所謂的堂弟堂侄們，竟也是帶着鄙夷不屑的眼光不斷藐視他。
整晚，皇太極都隻是悶頭吃飯，連一句話也沒說，完美的扮演了一個隐形人的角色。
一想到他小小年紀心思如此缜密，不知還背負了多少常人難以想像的深沉，不禁對他又懼又憐，既害怕他的城府，又憐惜他的弱小。
于是意興闌珊，推脫長途跋涉身體困乏，早早的帶着他離開喧鬧的酒宴。
葛戴早在房内弄妥一切，等着我們回來。
我見她手腳越發的比之前麻利了，不覺大感欣慰。
&ldquo布揚古貝勒爺在西廂備了八阿哥的房間，随行的奴才丫頭已經全撥過去了，奴婢想問問爺的意思，您是現下就要歇了，還是等消了食再過去？&rdquo 皇太極悶着頭不說話，我坐在凳子上對鏡卸妝，從鏡子裡淡淡的掃了他一眼：&ldquo不困的話就再陪我說會兒子話吧。
這裡不比費阿拉，你若是睡不習慣那也隻得将就着了。
&rdquo其實我也有認床的毛病，不過還行，不是很嚴重。
&ldquo爺？&rdquo葛戴幹巴巴的等着答複。
皇太極卻一直沒吭聲。
&ldquo怎麼了？&rdquo我詫異的轉過身來，&ldquo今兒個怎麼不高興了？誰又惹你不痛快了？&rdquo &ldquo你不覺得奇怪嗎？&rdquo他突然擡起頭來，眉心緊凝，&ldquo什麼思女心切，悒郁成疾，可我一晚上都沒聽他們提起一點你額娘的事情。
&rdquo 我正在摘耳環的手僵在半空，愣了好半天才艱澀的說：&ldquo也許，那也不過就是個托詞。
&rdquo &ldquo是啊，托詞&hellip&hellip那用這個托詞诓你回來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rdquo他語音一轉，我發現他表情肅然，眼眸中閃爍着冰冷的寒意，心中一懔，未待開口，他已冷笑，&ldquo今晚我睡在這裡，也不用在北炕上鋪褥子，我隻和你一頭睡。
&rdquo 見他說得如此慎重，我竟心跳加快，胸口有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
他見我臉色難看，面色稍緩，輕聲說：&ldquo也許隻是我多慮。
&rdquo 我搖搖頭，心裡也有一種說不出的陰影籠罩下來，皇太極的話不無一定的道理。
布揚古不會無緣無故的把我叫回來，單單隻是為了省親如此單純。
躺下就沒敢讓自己睡實，眼睛雖然閉着，可耳朵裡卻格外清晰的聽到廊下的水滴聲，外屋葛戴的磨牙聲，以及時不時的窗外有隻野貓喵喵凄厲的嘶叫。
這樣一直撐到四更天，聽到屋外悠遠的響過打梆的聲響，意識才朦胧模糊睡去，隻覺得夢裡衆生颠倒，淩亂的出現許多張猙獰的臉孔。
那些臉孔漸漸放大，清晰，最後彙成三張臉孔，一張是sam，一張是有宏，還有一張竟是我平日裡看得最熟的臉&mdash&mdash東哥。
Sam仍是一如既往的冷着臉，眉眼間卻透着一股輕蔑，我見他嘴角嚅動，似在對我說些什麼，偏又聽不清楚。
正要追上去問他，眼前一晃，有宏沖了過來，驚惶失色的抓住我，厲聲問：&ldquo你怎麼還不回來？你要在那裡呆到什麼時候？&rdquo 我想回去的！一直都想！我焦急的點頭，想拉住他解釋我的苦楚，可是眼前又是一花，竟是東哥從邊上凄厲的伸出手來掐住了我：&ldquo這就是你能取代我的原因？你有什麼理由能取代我？你的沉默無為，和我又有什麼分别？憑什麼老天要讓你來取代我？&rdquo 我想尖叫，被她卡着的喉嚨咯咯有聲，卻連一個音也吐不出來。
這個時候，sam突然從她身後冒了出來，将東哥的十指一根根的掰開，東哥尖叫一聲，像個石膏像一樣在我眼前突然裂成了齑粉，飄散得無影無蹤。
&ldquo阿步！&rdquosam冷冷的看着我，目光中仍是充滿了不屑與譏諷，&ldquo這還是你嗎？這麼懦弱無能的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步悠然嗎？&rdquo &ldquo不要刺激她了，你會害死她的！&rdquo有宏在邊上驚恐的大叫，&ldquo你明知道她隻有努力熬過這二十年才能平安回來&hellip&hellip她萬一行差踏錯一步，就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rdquo &ldquo回不來就回不來&hellip&hellip總比她現在這樣毫無主見，毫無生氣的強！她已經不是阿步了，回不回來又有什麼意義？她已經不是阿步了&hellip&hellip&rdquo 我瞪大了眼睛，拼命搖頭！sam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不是我了？我&hellip&hellip隻是想回去而已，想回到他們身邊而已。
我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殘忍的對待我？ &ldquo阿步，記得要回來！要回來&hellip&hellip&rdquo有宏仍是不斷的告誡我，&ldquo不要管太多，隻要順其自然，隻要熬過去&hellip&hellip&rdquo Sam突然揮手将有宏推開，有宏的影子漸漸變淡，最後竟化作了一縷清煙，在我眼前消失了。
&ldquo怎麼做由你！&rdquosam冷言，&ldquo隻是失去自我後的步悠然，回來了又有什麼意義？&rdquo Sam！sam！sam！ 他緩緩退後，消失&hellip&hellip 然後場景倏然轉變，出現了許多張照片，就如同灑花一樣，從天空中飄落下來，一張又一張。
我伸手去抓，它們卻又遂然飄遠。
我認得那照片中的一幕幕場景，那些都是我親手用數碼相機精心取下，那些是代表着我作為步悠然存在過的最重要的東西&hellip&hellip 轟！一把火燒了起來，霎那間将這些照片化為灰燼！ 我絕望的尖叫，心裡明知這一切不過都是夢境，拼命安慰自己不用害怕，不用擔心&hellip&hellip可是我的心仍是抽痛難當，那些照片&hellip&hellip代表着我曾經是步悠然的照片&hellip&hellip 我醒不過來，隻能痛苦惶恐的徘徊在這一副副的殘像之中，怎麼也掙紮不出。
&ldquo&hellip&hellip東哥！東哥！&rdquo 身旁有人推我，昏沉間感覺被人在胳膊上使勁的掐了一把，我猛地睜開眼來。
一切虛像終于消失，望着床頂绯色的幔帳，垂挂的香囊流蘇在輕輕的搖晃，我長長的噓了口氣，心痛的感覺仍是消失不去。
&ldquo東哥！起來！&rdquo身邊那人仍是焦急萬分的推我。
我側過頭，慢慢看清皇太極的臉，我一個激靈，翻身坐起，卻被渾身的酸麻疼得又倒了回去：&ldquo可是出什麼事了？&rdquo &ldquo格格！&rdquo葛戴僅穿了件月牙白的襯衣，光腳趿着鞋皮，一臉緊張的站在床下，&ldquo可醒了，你方才被夢魇住了！咬牙切齒的蹬着被子，卻怎麼叫也叫不醒，真真吓死奴婢了！&rdquo 我稍稍動了動，忍住酸麻的感覺坐了起來，皇太極随手拿了墊子替我塞在背後。
&ldquo幾時了？&rdquo &ldquo卯時初刻，再過一會天就要亮了。
&rdquo葛戴倒了碗茶，扶着我喂我喝下，我潤了潤喉嚨，感覺氣順了些，隻是心悸的感覺仍是揮散不去，緊緊揪結在心頭。
&ldquo天亮就好&hellip&hellip&rdquo我噓了口氣，這才發覺自己渾身是汗，就連身上的襯衣也給汗水捂濕了。
皇太極取了帕子在我額鬓間仔細的擦拭汗水，我打了個哆嗦，隻覺得熱汗被冷空氣一逼，身上冷得不行，于是便對葛戴叫道：&ldquo受不了，凍死我了，你讓外頭守夜的人替我燒些熱水，我需泡個澡去去寒氣。
&rdquo 葛戴應了，胡亂的披了件衣服便出去叫人。
皇太極将自己的棉被也一塊裹在了我身上，關切的問：&ldquo還覺着冷嗎？&rdquo 我搖頭：&ldquo隻是汗黏在身上難受。
&rdquo話說完，便覺得眼前一眩，看東西竟有搖晃的感覺，我閉了閉眼，痛苦的說，&ldquo晚上沒睡好，這會子頭有些暈。
&rdquo 話才說完，兩邊太陽穴上一涼，竟是皇太極将大拇指按在上面輕輕擠壓。
&ldquo好些了沒？&rdquo &ldquo嗯。
&rdquo 一會兒葛戴呵手跺腳的回來了，小臉凍得煞白，我心疼的斥責她說：&ldquo怎麼也不穿好了再出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格格！&rdquo葛戴哆嗦着，話也說不清了，&ldquo西廂&hellip&hellip走水了，服侍八阿哥的那些個奴才丫頭一個也沒跑出來&hellip&hellip&rdquo她兩腿發軟，蓬地跌坐在腳踏上，肩膀劇烈顫抖。
皇太極從床上一躍而起，跳下床卻最終在跑到門口時停了下來。
我捂着嘴，隻覺得渾身越發的冷，像是全部的血液都結成了冰塊，再也沒有一絲的熱氣。
&ldquo呵&hellip&hellip原來他們的目的是沖我來的啊。
&rdquo皇太極在冷笑，他一個旋身，從牆上取了弓箭，我吓了一跳，叫道：&ldquo你這是要做什麼？&rdquo &ldquo你說我還能做什麼？&rdquo &ldquo他們放火燒不死你，難道你卻要特意跑去送死不成？&rdquo我掀了被子，氣急敗壞的跳下床沖過去拖住他，&ldquo你給我回來！說什麼我都不許你出去！當務之急隻能先靜觀其變，我想他們還不至于撕破臉明目張膽的來害你。
等天一亮，我們去找那林布祿，先聽聽他如何解釋，好歹你是他親外甥&hellip&hellip&rdquo我的聲音越說越低，浸在冷空氣裡的身子凍得牙齒咯咯直響，心裡的恐懼感陡然放大。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裡，親情又算得了什麼？算得了什麼&hellip&h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