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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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道:“也罷。

    我去了。

    ”一娘心中駭異,又睡着了。

     一覺醒來,已是日出,睜眼看時,忽見日光照在身上,原來是睡大樹之下,房屋也不見了。

    急忙起來,卻是個墳院。

    忙喚起辰生,尋馬時,也扣在墳後樹上。

    收拾起行李,見墳前一塊石碣,上寫道:“朱六娘墓”。

    一娘看畢,倒身下拜道:“蒙六娘救濟,異日若有好處,必來安墳建醮,報答厚恩。

    ”遂牽馬攜着孩子出墳院來,見一路皆有虎狼腳迹。

    走出林子來四下觀看,見西邊大路上有人行走,抱了孩子,跨上馬,竟奔大路而來。

    那馬如飛似箭的向北去了。

     原來北方女人騎馬是常事,故不以為異。

    走了一日,漸漸晚來,路上又無飯店,腹中又餓。

    又走了一會,纔遠遠望見一座莊村,那馬也餓了,溜了缰從斜裡竟奔莊上來,那裡收得住?任他亂跑,直跑到小橋邊,纔緩緩的行過橋來。

    見那莊上一簇人家,總是茅檐草屋,到也甚是齊整。

    但見:野花盈徑,雜樹遮扉。

    遠岸山光映水,平畦種麥栽葵。

    蒹葭露冷輕鷗宿,楊柳風微倦鳥栖。

    青柏間松争翠碧,紅蓮映蓫比芳菲。

    村犬吠,晚鴉啼,牛羊飽食牧童歸。

    炊煙結霧黃筠熟,正是山家入暮時。

     一娘到莊上下馬。

    見一個婆子出來喚雞,一娘上前迎着道:“婆婆,我是迷了路的,借問一聲。

    ”那婆子見一娘生得俊俏,說道:“此刻還走甚麼路?請到咱家坐。

    ”一娘将馬上行李解下,放在門樓内,着孩子看着馬。

    一娘跟着婆子進來,一家女人都來看。

    婆子道:“這位大娘迷了路來問,我見天色晚了,畜他過一宿去。

    他這模樣不像是鄉下人。

    ”一娘與衆人見了禮,讨些水來洗了臉。

    婆子道:“快拿米做飯與大嫂吃,定是餓了。

    ”隻見一個小厮,慌慌張張跑進來道:“餓了!餓了!快拿飯來吃。

    ”婆子道:“你有甚事忙,一日也不來家吃飯,這樣慌張做甚?”小厮道:“還是為那珠子,老爹去求簽打卦,都說今日有個貴人送來着。

    我們四處去迎接,從早到此刻也沒見個影兒,叫吃了飯還到大路上去等哩。

    快些,快些!”那小厮等了一會,守不得飯,又跑去了。

     一娘問道:“是甚麼珠子?”他家一個女兒說道:“是莊主老爹的孫女兒手上帶的三個大珠子,半月前不知怎麼失去了,那孩子日夜的哭着要那珠子。

    老官兒求神問蔔的尋,丫頭小厮使得兩頭跑。

    ”一娘道:“多大的珠子?”那女兒道:“卻也是件好東西,足有雞頭子大,又圓又白,說是女孩子帶着黑夜裡走都不用燈火的,那珠子會放光哩!”婆子道:“這樣東西,原不該帶在孩子手上,歹人見了怎不摘去?沒有吓壞孩子還是造化哩。

    不見了半個月,也不知到那裡去了,還想有麼?他也是有錢的性兒。

    ”一娘想道:“莫不就是這三顆珠子?強盜原說從小孩子手上摘來的。

    ”遂說道:“我在路上卻拾得三個珠子,不知可是不是?”那婆子聽得,就來讨看。

    一娘道:“須等他原主來看。

    ”婆子道:“可是真話?”一娘道:“我哄你做甚麼?”那婆子飛奔的報信去了。

    不多時,隻見七大八小的跑了一陣,丫頭小厮來圍住一娘,把屋都好擠滿了。

    那婆子回來道:“老爹來了。

    ”一娘擡頭,隻見走進一個老翁來。

    你道怎生模樣?隻見他:身弱手持藤杖,冰須雪鬓蓬松。

    金花閃灼眼朦胧,骨瘦筋衰龍鐘。

     曲背低頭緩步,龐眉赤臉如童。

    深衣鶴氅任飄風,好似壽星出洞。

     那老者走進門來,衆人讓開了路,一娘站在下手,深深道了個萬福。

    老者還了揖,見一娘豐姿秀雅,禮數從容,說道:“請大嫂到舍下去拜茶。

    ”那老者先走,婆子引一娘随後。

    來到門前,老者叫道:“小厮把行李帶了進來,把馬牽到槽上去上料。

    ”衆丫頭簇着一娘母子,又過了一座闆橋,纔到莊前。

    果然好座莊子,但見:路傍青龍,水纏玄武。

    一周遭綠樹遮陰,四下裡黃花鋪徑。

    草堂高起,盡按五運八門;亭館低昂,真個傍山臨水。

    轉屋角牛羊飽卧,打麥場鵝鴨聲喧。

    田園廣布,為農為圃有滋基;廒廪豐盈,乃積乃倉歌樂歲。

    正是:家有稻筠雞犬飽,戶多書籍子孫賢。

     老者邀一娘進莊來,入了中門,早有女眷出來迎接,請到中堂,相見坐下。

    丫頭獻了茶。

    老道問道:“請教大嫂上姓?從何處來的?”一娘道:“賤姓魏,山東人氏,因進京探親過此,迷了路,特造貴莊借宿。

    不意驚動公公,多有得罪。

    ”老者道:“好說。

    适纔聞那老婆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