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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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按在桌沿上,團團走過一遍。

    看的人無不駭然,他卻猛從桌子中間空裡一一鑽過來,一些不礙手腳,且疾如飛鳥。

     下來收去桌子,隻用一張,那婦人走上去,仰卧在上,将兩腳豎起,将白花綢裙分開,露出潞綢大紅裙子,腳上穿着白绫灑花膝衣,玄色絲帶,大紅滿幫花平底鞋,隻好三寸大,宛如兩鈎新月,甚是可愛。

    那男子将一條朱紅竿子,上橫一短竿,直豎在婦人腳心裡。

    小孩子爬上竿上去,騎在橫的短竿上跳舞。

    婦人将左腳上竿子移到右腳,複又将右腳移到左竿子,也絕不得倒。

    那孩子也不怕,舞弄了一會,孩子跳下來,婦人也下桌子。

     那男子又取了一把紅箸,用索子扣了兩頭,就如梯子一樣。

    那婦人拿一面小鑼“當當”的敲了數下,不知口裡念些甚麼,将那把紅箸望空一抛,直豎着半空中。

    那孩子一層層爬上去,将到頂,立住腳,兩手左支右舞。

    婦人道:“你可上天去取梅花來,奉各位大老爺讨賞。

    ”那孩子爬到盡頭,手中撚訣,向空畫符。

    婦人在下敲的鑼,唱了一會,隻見那孩子在上作折花之狀。

    少頃,見空中三枝梅花應手而落,卻是一紅二白。

    那孩子一層層走下,到半中間,一路筋鬥從箸子空中鑽翻而下。

    婦人拾起梅花來,上堂叩頭,獻上三位大人面前,遂取金杯奉酒。

    三公大喜。

    李公問道:“今日迎春,南方纔得有梅花,北方尚早,你卻從何處來?”婦人隻掩口而笑,不敢答應。

     徐公是個風月中人,即将自己手中酒遞與婦人。

    婦人不敢吃。

    朱公道:“大人賞你的,領了不妨。

    ”婦人纔吃了,叩頭謝賞,複斟酒奉過徐公。

    朱公問道:“你是那裡人?姓甚麼?”婦人跪下禀道:“小婦姓侯,丈夫姓魏,肅甯縣人。

    ”朱公道:“你還有甚麼戲法?”婦人道:“還有刀山、吞火、走馬燈戲。

    ”朱公道:“别的戲不做罷,且看戲。

    你們奉酒,晚間做幾出燈戲來看。

    ”傳巡捕官上來道:“各色社火俱着退去,各賞新曆錢鈔,惟畝昆腔戲子一班,四名妓女承應,并畜侯氏晚間做燈戲。

    ”巡捕答應去了。

     原來明朝官吏,隻有迎春這日可以攜妓飲酒,故得到公堂行酒。

    翻席後,方呈單點戲,徐公點了本《浣紗》。

    開場,範蠡上來,果是人物齊整,聲音響亮。

    一出已畢,西施上來,那扮旦的生得十分标緻,但見:豐姿秀麗,骨格清奇。

    豔如秋水湛芙蓉,麗若海棠籠曉日。

    歌喉宛轉,李延年浪占漢宮春;舞态妖娆,陳子高枉作梁家後。

    碎玉般兩行皓齒,梅花似一段幽香。

    果然秀色可為餐,誰道龍陽不傾國。

     一本戲完,點上燈時,住了鑼鼓。

    三公起身淨手,談了一會,複上席來。

    侯一娘上前禀道:“回大人,可好做燈戲哩?”朱公道:“做罷。

    ”一娘下來,那男子取過一張桌子,對着席前放上一個白紙棚子,點起兩枝畫燭。

    婦人取過一個小篾箱子,拿出些紙人來,都是紙骨子剪成的人物,糊上各樣顔色紗絹,手腳皆活動一般,也有别趣。

    手下人并戲子都擠來看,那唱旦的小官正立在桌子邊。

    侯一娘看見,欲要去調,又因人多礙眼,恐人看見不象樣。

    正在難忍之際,卻好那邊的人将燭花一彈,正落在那小官手上。

    那小官慌得往後一退,正退到侯一娘身邊。

    一娘就趁勢把他身上一撚,那小官回過臉來,向他一笑。

    一娘也将笑臉相迎,那小官便捱在身邊,兩個你挨我擦。

     直做至更深,戲纔完。

    二公起身,朱公再三相畝。

    徐公道:“再立飲一杯罷。

    ”侯一娘上來先奉了徐公酒,妓女們也斟酒來奉朱、李二公。

    徐公扯住一娘的手,一遞一杯吃,妓女們來唱小曲。

    李公道:“叫那唱旦的戲子來唱曲。

    ”妓女下去說了。

    那小官尚未去,隻得上來與諸妓并立,俨然一美姝也。

    那小旦奉了一巡酒,纔開口要唱,李公道:“不必大曲,隻唱小曲罷。

    ”遞扇子與他打闆,唱了一曲,徐公與他一杯酒。

    李公道:“各與他一杯。

    ”侯一娘也滿斟一杯遞與他,乘勢在他手上一抓,又丢了一個眼色。

    那小官也斟了一杯奉答,一娘就如癡了一般。

     飲了一會,二公叫家人賞衆戲子每名一兩,那小旦分外又是一兩,四妓女并侯氏亦各賞一兩。

    衆人謝過賞,李、徐二公作謝上轎而去,衆人皆散。

    隻纔是:隻愁歌舞散,化作彩雲飛。

    有詩道得好:華堂今日好風光,鳳管鸾蕭列兩行。

     豔舞嬌歌在何處?空畜明月照東牆。

     卻說那小官也姓魏,名子虛,字雲卿,蘇州人。

    自矜色藝,不肯輕與人相處。

    晚間自廟裡回到下處,思想那婦人風流可愛,且十分有情。

    想了一夜,恨未曾問得他姓名下處,心裡又想道:“他是過路的人,不過隻在馬頭上客店裡住,等天明了尋他一遭。

    ”巴到天初明便起來,見同班的人俱未醒,他悄悄的叫打雜的往對門店裡買水來,洗了臉,鎖上房門,竟往南門馬頭上來。

    見幾家店,卻不知下在誰家。

     是日正是新春,家家俱放爆竹燒利市。

    魏雲卿走來走去,又不好進店去問。

    原來北方人家,時節忌諱,不許生人進門。

    他又是個小官兒的性格,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