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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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風勁,我被那作響的門窗驚醒了。舉眼四望,但見青光照壁,萬象蒼涼,身上一陣陣寒戰,連忙拖過棉被來蓋上,極力閉上眼,但是有什麼用呢?越想睡,睡魔越不光臨。悄悄數着更籌,不久東方發白了。弄堂裡已有倒便桶的呼聲,賣油條的叫賣聲,這些雜亂的聲音,雖使我覺得不耐煩,但因此倒壓下了我的愁思,竟有些昏然想睡了。

    朦胧間,似乎有人在叫我,張開眼一看,原來是瑞玲來了,她坐在我的床邊,怔怔地望着我,懾嚅着說道:“你的臉色,怎麼這樣紅?”她一下伸手摸我的額角,不禁失聲叫道:“你發燒了!”

    瑞玲望着我隻是歎氣,她含了一包同情淚低聲勸我:“看開些!”

    我說着禁不住一股酸浪湧上心頭,這一些鹹澀的眼淚,再也咽不下去了。

    我不能怪她不近人情,可是“看開些”這句話,在我實在覺得亦太不關痛癢了。一個人要是能看開些,還有生活的趣味嗎?還有生活的力量嗎?無論誰遇到難關時,都以“看開些”解之,那麼這死沉沉的世界再不會有新局面發展了;就是革命家,也就是因為這一點“看不開”的心,才肯拼命,不惜以一切去奮鬥呵。不過,我是明白瑞玲這時候的心情,她無力來解釋我的愁結,除了勸我“看開些”,她還能更說什麼呢?所以我也隻能向她點頭,表示承受她的好意了。

    “發熱有什麼關系?假使就這樣死了,倒免得活受罪呢!”

    下午瑞玲帶了一個醫生來看我,說是受了涼,吃了一些發散劑就好了。瑞玲替我買了些藥來,看我吃過,她才怏怏地回去,我對于她的熱情,隻有流淚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