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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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故意戲弄人,這兩天陰雨連綿,一點點,一絲絲敲在心上,滴在心上,都仿佛是離人眼中的淚珠兒呢。我懶恹恹不想起床,也不想吃東西,早晨文天來找我去開會,我推病辭卻了。唉,像我這種心情,什麼事負擔得起?一床薄羅被壓在我身上,都有些禁不起呢。

    中午勉強起來,吃了一塊面包和一杯牛奶。我想給仲謙寫信,攤開信箋更覺得心頭亂如麻,但是我想除了寫信給仲謙更無法消遣這苦悶的日子了。最後我的信是寫好了,錄如下:

    親愛的仲謙:

    江頭話别,回來時冷月照孤影,淚眼望江湖,這心情真是難寫難描,但覺世界太荒涼,人生如浮鷗,這刹那間沒有雄心壯志,隻有病的身,負了傷的心,在人間苦掙紮罷了。

    計程你現在已過了武漢,再有兩天就可以到家了,遙想令尊堂倚門含笑歡迎你這遠路歸來的愛子,是如何的神聖而甜蜜呢!至于你的愛妻,……我想她一定是更熱烈地歡迎你,為你整理甫卸的行裝,問你客中的景況,唉,仲謙,這時節你也許要想到我,不過那隻是如昙花的一現——一個情婦在你心頭究竟是占有什麼地位呢!……唉,仲謙,我很傷心,我太褊狹,你愛你的愛妻是應當的,我不應向你挑撥,而且她又是一個舊式女子,我更應當同情她。仲謙你誠心誠意地愛她吧,不要為了我在你倆之間稍有雲翳。我祈禱上帝,給你們美滿的生活,正如秋月照臨的夜,又幽默,又清淨!

    你的美娟

    我信是寫完了,但是我心頭依然是梗塞着,當然我是有不可告人的貪心!我不能想象我的愛人,是被抱在别一個女子的懷抱裡,——那真是侮辱——不,簡直是一種死刑——唉,最後我隻有伏在枕上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