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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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而裂。

    官事的不成,學業的不就,煙酒的沈溺,金錢的糜費,全有了可以自恕的地方。

    心中不真樂,怎會不荒唐!心中不痛快,怎能念書,作官!他從前隻以為瘋着心要再婚是一種獸欲上的需要;現在他才明白,再婚是在獸欲而上的一種要求;如能把這一點要求滿足了,成聖成賢,立銅像,豎硬蓋大王八馱着的石碑,胥在斯矣!子曰:——趙子曰!曰——“婚而時結之,不亦樂乎!” 歐陽天風看着趙子曰深思默想,呆呆的不敢攪亂他。

    趙子曰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張張嘴,比孫大聖過火焰山還奇幻。

    忽然他把手一拍,說:“是這麼着!歐陽你去辦!老大哥決定了:先娶妻後作官!”“老趙你真算聰明就完了,我佩服你!”歐陽天風笑着說:“三天之内,準保叫你見她一面!老趙!先給我十塊錢,這回不說‘借’了!方便不方便?” “拿去!老大哥有錢!” (20) “歐陽先生!”歐陽天風剛進天台公寓的大門,李順大驚小怪的喊:“歐陽先生!可了不得啦!市政局下了什麼‘壞人狀’,武先生作了官啦!” “委任狀大概是?”歐陽天風心中一動,卻還鎮靜着問:“他補的是什麼官,知道不知道?” “官大多了!什麼‘見着就磕’的委員哪!” “建築科,是不是?” “正對!就是!喝!武先生樂得直打蹦,趙先生也笑得把屋裡的電燈罩兒打碎!樂了一陣,他們雇了一輛大汽車出前門去吃飯去了。

    ”李順指手畫腳的說:“先生你看,武先生作了官,連我李順也跟着樂得并不上嘴,本來嗎,沒有祖上的陰功能作——” “他們上那兒吃飯去了?”歐陽天風搶着問。

     “上——什麼樓來着!你看——” “緻美樓?” “對!緻美樓!” 歐陽天風把眼珠轉了幾轉,自己噗哧一笑,并沒進屋裡去,又走出大門去了。

    出了公寓,雇了輛車到緻美樓去。

    “啊哈!老武——武大人!”歐陽天風跳進雅座去向武端作揖:“大喜!大喜!” 武端正和趙子曰瘋了似的暢飲,忽然見歐陽天風闖進來,武端本想不招持他,繼而心中轉了念頭,站起來還了個揖請他坐下。

    趙子曰一心的怕武端不理歐陽天風,忙着向歐陽打招呼;可是歐陽連看趙子曰也不看,把那團粉臉整個的遞給武端。

     “武大人,前幾天我告訴你什麼來着,應驗了沒有?嗐!穿上華絲葛大衫,拿上竹杆大煙袋,非作官不可嗎!”歐陽天風說着自己從茶幾上拿了一份匙筋,吃喝起來。

     武端本想給歐陽天風個冷肩膀打着,可是細一想:既然作了官,到底不應當多得罪人,知道那一時用着誰呢。

    況且自己的志願已達,何必再和歐陽鬥閑氣。

    于是把前嫌盡棄,說說笑笑的一點不露痕迹。

     歐陽天風和武端說笑,不但不理趙子曰,而且有時候大睜白眼的硬頂他,趙子曰的怒氣不從一處來,忽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立起來拿起大衫和帽子就往外走。

     “怎麼啦?老趙!”武端問。

     “我回公寓,心中忽然一陣不合适!”趙子曰說着咚咚的走下樓去。

     武端立起來要往外走,去拉趙子曰。

    歐陽天風輕輕拍了武端的肩膀一下,又遞了個眼神,武端又莫明其妙的坐下了。

    “老趙怎麼啦?歐陽!”武端問。

     “不用管他,我有法子治他!”歐陽天風笑着說:“我問你,老武,一件要緊的事!你是要娶魏女士嗎?現在作了官,當然該進行婚事!” “我和魏女士沒關系,不過彼此認識就是了。

    ”武端咬言咂字的說,頗帶官僚的味道:“再說,我的差事并不是托她的人情!沒關系!” “那麼,你看王女士怎樣?”歐陽天風很懇切的問。

    “你不是給老趙介紹她哪嗎?”武端心中冷淡,面上笑着說。

     “他說他又改了主意,不再娶了。

    所以我來問你,我早就有心這麼辦,你可别想我看你作了官巴結你!”歐陽天風又自己斟上一杯酒:“說真的,王女士的模樣态度真不壞!”“可是,我現在還沒意思結婚,先把官事弄好再說!”武端笑着說。

     這件事要是擱在委任狀下來以前,武端登時就去找趙子曰告密。

    可是,現在作了官,心中總得往寬宏大量裡去。

    前幾天一心一意要知道歐陽天風與王女士的秘密,甚至和歐陽犯心鬧氣;現在呢,就是歐陽有心告訴他,他也不願意聽;因為作官的講究混含不露,講究探聽政治上的隐情,那還有工夫聽男女學生的事情呢。

    武端認清了兩條路:作學生的時候出鋒頭是嘴上的,越說得花梢,越顯本事;作官的時候出鋒頭是心裡的勁兒,越吞吐掩抑越見長處。

     “那麼你無意結婚?”歐陽天風釘了一句。

     “沒有!” “也對!”歐陽天風又轉了轉眼珠:“作官本來是件要緊的事嗎!我說,你給老趙也運動着吧?” “正在進行,成功與否還不敢定!” “我盼着你們兩個都抖起來,我歐陽算有飯吃了!”“自然!” “老武!你回公寓嗎?” “不!還要去訪幾位同事的,晚上還要請客!”“那麼,咱們晚上公寓見吧!謝謝你,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