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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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報告給财政總長一件秘密,哈哈,抖起來了,司長!由張四而張天肆而科員而司長,将來,誰能說得定呢,也許張大帥,張總長,張總統,張牛頭,因為他住家在三河縣牛頭鎮!由張四而張總統,一根線拴着:知秘密!”武端喘了一口氣又吃了一塊牛舌頭,心裡想:設若張四“人以地名”有張牛頭的希望,怎見得自己沒有“人以物名”而被呼為武牛舌的可能呢!他笑了一笑,接着說,“至于利用秘密,你猜怎麼着?那可就更有用,更深沈,更——抖了!利用一件秘密,往小裡說,你可以毀一個人,一個學校,一個機關;往大裡說,推倒一個内閣,逼走一個總統!誰有這份能力,誰就有立銅像的資格,又非張四之流僅僅榮耀一時的可比了;因為小而毀一個人,大而趕走一個總統,不管成功的大小,這樣的舉動與運用秘密的能力,非天生的雄才大略不辦,非真英雄不辦,非——你猜——” “說了半天,是這麼兩種,是不是?”莫大年問:“告訴我,我該采用那一種?你現在用的是那一種,和怎樣用法?”“我?慚愧!我用的是供給秘密!這個比利用秘密好辦的多!你猜怎麼着?歐陽天風近于利用秘密了,可是他的聰明咱們如何敢比呢!” “那麼,你看,我該先練習報告秘密,是不是?告訴我,怎麼得秘密?”莫大年誠懇的問。

     “其實,你猜——也沒有一定的方法,隻在自己留心。

    你看,瓦特看見開水壺就發明蒸汽機,他得着了開水壺的秘密,事事留心,處處留心,時時留心!喝!秘密多了!比如說,你在公園喝茶看見一對男女同行,跟着他們!那必有秘密!假如你發現了他們的暗昧的事,得!寫在你的小筆記本上,一旦用着,那個結果絕不辜負你跟着他們的勞力!我告訴你,你知道學生會主席孫權怎麼倒了,新任主席吳神敏怎麼成的功?就是因為吳神敏在公園捉了孫權的奸!再說,就是不圖甚麼,得一些秘密說着玩兒不是也有趣嗎!你猜——”“那麼我得下死工夫,先練習耳眼,是不是?” “一定!手眼身法和練武術一樣,得下苦工夫!”“好!老武!謝謝你!飯賬我候啦!告訴我,你還吃什麼?!” 幾天醫院的生活,趙子曰在他自己身上發現了許多奇迹:右手按着左腕的脈門,從手指上會能覺到自己的心一秒鐘也不休息,那麼有節有拍的跳動。

    腦子,更奇怪了,有時候在一陣黑潮狂浪過去之後,居然現出山高月小的一張水墨畫。

    心中現出這種境界,叫他懷疑醫院給他的洋藥水裡有什麼不正當作用;至少那種藥水的作用與燒酒不同;而作用異于燒酒的東西根本應當懷疑!醫院的飯食,不錯!設備,周到!然而他寂寞,無聊,煩苦!心中空空的象短了一塊要緊的東西,象一位五十歲的寡婦把一顆明珠似的兒子丢了一樣的愁悶!生命隻是一片泛溢不定的潮水,沒有一些着落,設若腦子不經燒酒激刺着!他開始明白人生與燒酒的關系!不但人生,世界文化的發展不過是酒瓶兒裡的一點副産品!心房的跳動,腦中的思想,都是因為燒酒缺席,他們才敢這樣作怪,才這樣擾亂和平!他恨這個胡思亂想的腦子,他命令着他的腦子不準再思想,失敗!原來沒燒酒泡着的腦子是個天然要思想的玩藝兒,他急的直跺腳,沒辦法,他于無聊中覺悟了:為什麼醫院中把死人腦子裝在酒精瓶子裡?因為不用酒泡着,死後也不會得平安,還是要思想!他甯願登時死了,把腦子裝在酒精瓶子裡,也比這樣活受罪強!他長歎了一聲,有心要觸柱而死;可是他摸了摸腦瓢,舍不得!“忍耐!忍耐!出了醫院再說!忍耐!希望!” “李景純的話不錯,我應當找些事作。

    ”他忽然想起來了,至于怎麼想起來的,和怎麼單想起作事而忘了李景純告訴他的讀書與種地,不但别人不知道,趙子曰自己也納悶,好象一顆流星在天空飛過,不知從那裡落下來的,也不知道落到那裡去;好在這在空中一閃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找什麼事?當教員?開買賣?作官?——對!作官!”他噗哧的一笑,嘴中濺出幾點唾星,好象一朵鮮花吐蕊把露水珠兒彈落下來似的。

    “也别說,會思想也有趣!居然想起作官了!哈哈!”他這一笑叫他想起:他七歲的時候在門外用自己的點心錢買過一隻小黃鳥:“七歲就會自動的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