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民族主義的淪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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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監國,則錢肅樂《偶吟》,張肯堂《寓農初議》,國維《撫吳疏革》,煌言《北征紀略》;自明之亡,一二大儒,孫氏則《夏峰集》,顧氏則《亭林集》、《日知錄》,黃氏則《行朝錄》、《南雷文定》,及諸文士侯、魏、丘、彭所纂述,皆以诋觸見燼。

    其後紀昀等作《提要》,孫、顧諸家稍複入錄,而頗去其貶文。

    或曰:朱、邵數君子實左右之。

    然隆慶以後至于晚明,将相獻臣所著,靡有孑遺矣!其他遺聞轶事,皆前代逋臣所錄、非得于口耳傳述,而被焚毀者不可勝數也。

    &hellip&hellip乾隆焚書無慮二千種,畸重記事,而奏議、文獻次之&hellip&hellip (《檢論》卷四《哀焚書》) 八删改古書 國父說:“到了乾隆時代,連滿漢兩個字都不準提起了,把史書都要改過,凡是當中關于宋、元曆史的關系和明、清曆史的關系,通通删去。

    ”同門魯迅也說:“乾隆朝的纂修《四庫全書》,是許多人頌為一代之盛業的。

    但他們卻不但搗亂了古書的格式,還修改了古人的文章;不但藏之内廷,還頒之文風頗盛之處。

    ”魯迅因為手頭沒有《四庫全書》可查,而《四部叢刊續編》中,多系影宋刊本或舊抄本,還保存着滿清暗殺中國著作的案卷,所以他舉出兩部書:(一)宋洪邁的《容齋随筆》至《五筆》。

    (二)宋晁說之的《嵩山文集》。

    洪氏書,據張元濟跋,其中有三條就為清代刻本所沒有。

    例如《容齋三筆》卷三裡的《北狄俘虜之苦》: 元魏破江陵,盡以所俘士民為奴,無分貴賤,蓋北方夷俗皆然也。

    自靖康之後,陷于金虜者,帝子王孫,官門仕族之家,盡沒為奴婢,使供作務。

    每人一月支稗子五鬥,令自舂為米,得一鬥八升,用為糇糧;歲支麻五把,令緝為襲。

    此外更無一錢一帛之入。

    男子不能緝者,則終歲裸體。

    虜或哀之,則使執爨,雖時負火得暖氣,然才出外取柴歸,再坐火邊,皮肉即脫落,不日辄死。

    惟喜有手藝,如醫人繡工之類,尋常隻團坐地上,以敗席或蘆稭襯之,遇客至開筵,引能樂者使奏技,酒闌客散,各複其初,依舊環坐刺繡,任其生死,視如草芥&hellip&hellip 至于《嵩山文集》,卷末就有單将《負薪對》一篇和《四庫》本相對比,以見一斑的實證。

    現在摘錄幾條在下面,大抵非删則改,語意全非。

     《舊抄本》: 金賊以我疆場之臣無狀,斥侯不明,遂豕突河北,蛇結河東。

     犯孔子《春秋》之大禁。

     以百騎卻虜枭将。

     彼金賊雖非人類,而犬豕亦有掉瓦恐怖之号,顧弗之懼哉! 我取而殲焉可也。

     太宗時,女真困于契丹之三栅,控告乞援,亦卑恭甚矣。

    不謂敢眦睨中國之地于今日也。

     忍棄上皇之子于胡虜乎? 何則?夷狄喜相吞并鬥争,是其犬羊狺吠咋齧之性也。

    唯其富者最先亡,古今夷狄族帳,大小見于史冊者百十,今其存者一二,皆以其财富而自底滅亡者也。

    今此小醜不指日而滅亡,是無天道也。

     褫中國之衣冠,複夷狄之态度。

     取故相家孫女姐妹,縛馬上而去,執侍帳中,遠近膽落,不暇寒心。

     《四庫本》: 金人擾我疆場之地,邊城斥侯不明,遂長驅河北,盤結河東。

     為上下臣民之大恥。

     以百騎卻遼枭将。

     彼金人雖甚強盛,而赫然示之以威令之森嚴,顧弗之懼哉! 我因而取之可也。

     太宗時,女真困于契丹之三栅,控告乞援,亦和好甚矣。

    不謂竟釀患滋禍一至于今日也。

     忍棄上皇之子于異地乎? 遂其報複之心,肆其淩侮之意。

     故相家皆攜老襁幼,棄其籍而去,禁掠之餘,遠近膽落,不暇寒心。

     魯迅說:“即此數條,已可見“賊”、“虜”、“犬羊”是諱的;說金人的淫掠是諱的;“夷狄”當然要諱,但也不許看見“中國”兩個字,因為這是和“夷狄”對立的字眼很容易引起種族思想來的。

    但是這《嵩山文集》的抄者不自改,讀者不自改,尚存舊文,使我們至今能夠看見晁氏的真面目。

    ”(《魯迅全集》、《且介亭雜文·病後雜談之餘》) 綜觀以上三節,都是滿清政府用來消滅漢人的民族意識,使對于曆史文化,不緻發生觀感,也使後世對于滿洲的穢德,無從知道。

    其藏身之固,防漢之術,可謂周密!哪裡知道一到晚清,他們的陰謀完全暴露,我們民族意識的潛力也從新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