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阿氏謀夫案 第十一回 賈婆子誇富題親 三蝶兒憐貧恤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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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緊追,吓得嗳喲一聲。

    三蝶兒道:“我怎不一下兒栽死呢?”梁媽道:“嗳喲,阿彌陀佛,你可死不得呀。

    ”說着,過來扶住,一直來到東院,吓得梁媽此時,提心吊膽,不知怎麼才好。

    一手揪起簾子,讓着三蝶兒坐下,悄聲的說道:“十裡搭長棚,沒有百年不散的筵席。

    我是心直嘴快,有一句說一句的人。

    跟我們老爺太太,已經十三四年啦,好罷歹罷,也都換下心來啦。

    姑娘這一分心,誰也都知道。

    姨太太上了年紀,雖然颠三倒四,有點兒脾氣,然天長日久,總可以想過味兒。

    俗言說的好:背晦爺娘,猶如不下雨的天。

    姑娘總受些委曲,終久有出閣日子,有個逃出來的時候。

    若大爺二爺受委曲,難道抛了母親不成?”說着,把姑娘、姑娘的叫了數遍。

    三蝶兒隻去擦淚,并不答言,哽咽了好半日,猛然把纖手一揮,示意叫梁媽回去。

    梁媽不解其意,站起身來道:“姑娘要我作怎麼?”三蝶兒歎口氣道:“不作怎麼,你就趕緊過去,看看你們大爺去罷。

    ”梁媽答應道:“我這就過去,姑娘也歇着吧。

    少時姨太太過來,你就别傷心了,圖什麼又招麻煩呢。

    ”三蝶兒點點頭,使性道:“我都知道,你不用碎煩了。

    ”梁媽答應着,轉身走去。

    走到穿堂,聽見西院裡,又哭又喊,梁媽吓了一驚,恐怕德氏與德舅爺吵鬧,遂三步兩步上了台階,隔着玻璃一望,常祿、常斌等跪在地上,德舅爺嚷道:“我為的是你們。

    你們和不和,與我什麼相幹?”德氏亦嚷道:“那是管不着,那是你管不着!你要排訓我,就是不行。

    ”常祿等央道:“奶奶,大舅,全少說兩句吧。

    ”說着,連連嗑頭,碰在地上直響。

    蕙兒亦撫面亂哭。

    玉吉從炕上爬起,下地跪倒。

    梁媽趕着進來,先勸德氏坐下,又叫德舅爺出去,說天己不早,差不多到嵌棺時候了。

     玉吉一面哭,一面央告道:“此時外甥但憑着姨媽大舅疼顧我們了。

    姨媽、大舅看着我父親母親吧。

    ”說罷,連連叩頭。

    德舅爺也不言語,氣哼哼的出來道:“好端端的,這不是欺負孩子嗎!”德氏又欲說話,被玉吉一把推倒,伏在德氏懷内,大哭起來。

    常祿一面抹淚,一面站起,幫着德舅爺,掃了棺材上上,又來勸告母親,說天已經快亮了,你上東院裡,略歇一歇罷,省得明天困倦。

    德氏聽了此話,頭也不擡,隻去氣哼哼的怞煙點煙,吓得常祿、玉吉,都不敢多言了。

    當下一屋子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連一個大聲大氣也沒有了。

    急得德舅爺連連擦掌因惦着送殡以前,事情很多,家裡也應當安置,外面也應當張羅,都為這一場閑吵,鬧得忘了。

    随喚常祿等焚化雞鳴紙錢,又叫玉吉過去,預備鑼封尺封,并明日拆棚以後,各項應開的酒錢。

    一面又勸解道:“你要往寬裡想。

    将來的事情,都有我呢。

    你姨媽的氣,不為三蝶兒,也不是為你,這都是二位死鬼辦的糊塗事,如今鬧到這樣,他們也放下不管了。

    ”随說着,便欲墜淚。

    玉吉怕德氏聽去。

    又怕德舅爺傷心,隻得悄聲答應,勸着大舅放心,姨媽說什麼,我斷不往心裡去,但盼着上天睜眼,别叫我姐姐随着受氣,于我心便無愧了。

     正說話,梁媽進來,點手請德舅爺出去。

    德舅爺不知何事,忙的放下單子,随着出來。

    梁媽悄聲道:“你到東院裡,說說姑娘去吧。

    不要姨太太看見,又是不心淨。

    ”說着,把手巾鑰匙,遞與德舅爺道:“這是箱子櫃子的鑰匙,大爺交給我,叫我交給姑娘的。

    ”德舅爺知是難辦,接過鑰匙來,趕至東院的窗前,聽屋裡常祿嚷道:“你怎的這麼謬啊!”又聽三蝶兒哭道:“是了,我謬!我謬!你不用管我,成不成啊?”德舅爺不問何事,接聲嚷道:“你們娘兒幾個莫非瘋了嗎?”常祿見德舅爺過來,急腳走出,将欲掀簾,恰與德舅爺撞個滿懷,吓得縮住腳步,先讓德舅爺進來,又述說方才三蝶兒爹呀娘的直嚷,又要尋死,又要覓活,若叫我奶奶知道,豈不又是麻煩嗎,三蝶兒亦聞聲站起,靠着隔扇門,擦抹眼淚,兩隻秀目,腫作紅桃一般。

    德舅爺又氣又惱,坐在一旁椅上,歎息不止。

    半晌把手巾鑰匙放于桌上,喝着三蝶兒道:“這是鑰匙,交你看家的。

    ”三蝶兒哽咽答應。

    常祿亦不敢答言,惦着西院有事,又張羅廚房去了。

    三蝶兒醒了鼻涕,望見常祿已去,凄凄慘慘的道:“舅舅不要交我,兩院事我不能管了。

    ”德舅爺道:“你不管誰來管?不叫你送殡去,倒也罷了,難道你在家看家,你奶奶也說你麼?”三蝶兒哭着道:“反正是難題。

    送殡也不是,看家也不是。

    莫非我什麼也不管,倒也清靜。

    挨說的事小,我姨父姨娘既已去世,若把我奶奶氣壞了,誰管我們呢?”說着,淌下淚來。

    德舅爺道:“你不要多慮你奶奶說你,自有我呢。

    ”三蝶兒道:“大舅不知道。

    我哥沒心眼兒,你想是姊妹兄弟,都是至親,既在一處居住,更應像自己一樣。

    哪知我奶奶心裡,可不是那樣呢。

    ”德舅爺道:“那也不能。

    你奶奶鬧生分,猶有可恕,你們姊妹兄弟,既如骨肉一般,何必跟老家兒學呢?你們越親近,我看着越喜歡。

    若兩姨弟兄,全是姨兒死了斷親,我就不管了。

    ”這一片話,把三蝶兒說得無可辯論。

    料着話裡深意,德舅爺也未能解透,所以說出這不相關的話來。

    此時要細陳委曲,無奈女孩兒家,不好出口,又怕德舅爺生了猜疑,尤為不便。

    偏生德舅爺性子爽快,說完話,站起便走。

    三蝶兒亦不敢言,隻得把鑰匙收起。

    自己已回思一番,雖說是兩姨兄弟,比我親手足親近,到底是有些分别。

    我親愛同胞兄弟,何曾有過閑話。

    如今為親愛玉吉,惹得母親心裡這樣有氣,可見生為女子的,應當觸處留心,不該放誕。

    見人親近,則流言蜚語的,必要擔量。

    待人或冷則旁言旁語,嘲笑酸狂。

    難道女兒家,就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