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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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後部是一個更為模糊的,方形的隔間。

    地上鋪着木制的地闆,紋路縱穿了整個房間。

    牆上是一溜兒的鏡子,鏡子間的縫隙裝飾着襯邊。

    然後,環繞在牆面上,齊腰高的地方,是一條長長的襯邊。

    愛麗絲說過,那條襯邊是金色的。

     “這是一間芭蕾舞教室。

    ”我忽然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輪廓,說道。

     他們驚奇地看着我。

     “你知道這間屋子?”賈斯帕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但在冷靜之下,湧動着我無法辨别的某種情緒。

    愛麗絲俯下頭看着自己的作品,她的手飛快地掠過紙面,一個緊急出口的輪廓浮現在屋後的牆上,那台立體聲和電視機出現在了房間前部右邊的角落裡。

     “看上去像是我去上過舞蹈課的地方——那時我八歲,或者九歲。

    它的布局和這屋子一樣。

    ”我點着紙面,指着房間後部忽然變窄的,那個突兀的方形隔間。

    “那地方是浴室——這些門通向其他的舞廳。

    但那台立體聲原本在這裡。

    ”——我指點着左邊的屋角——“它要更舊些,而且也沒有那台電視。

    在等候室裡有一扇窗子——如果你透過它看過去的話,你能從這個角度把整間屋子盡收眼底。

    ” 愛麗絲和賈斯帕都盯着我看。

     “你确定這是同一間屋子?”賈斯帕問道,語氣依然平靜。

     “不,完全不能——我猜大多數舞蹈教室看上去都是這個樣子——同樣的鏡子,同樣的扶杆。

    ”我的手指描着鏡子上的那圈芭蕾扶杆。

    “隻是這輪廓看起來很熟悉。

    ”我點住那扇門,它就在我記憶中那扇門的位置上。

     “你現在有什麼非去那裡不可的理由嗎?”愛麗絲問道,打破了我的深思。

     “沒有,我差不多有十年沒去過那裡了。

    我是個蹩腳的舞者——他們通常把我安排在後排朗誦。

    ”我坦白道。

     “所以那裡跟你毫無關系?”愛麗絲專心地問道。

     “沒有,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是由同一個人開辦的。

    我敢肯定那是别處的某家舞蹈教室。

    ” “你去上課的那家教室在哪裡?”賈斯帕用不經意的語氣問道。

     “就在我母親的房子的那條街道上的拐角處。

    我過去一放學就走過去……”我說着,話音漸漸消失了。

    我沒有錯過他們交換的眼神。

     “那麼,是在鳳凰城?”他的聲音依然漫不經心。

     “是的,”我低聲說道。

    “仙人掌街五十八号。

    ” 我們都沉默地坐在那裡,盯着那幅畫。

     “愛麗絲,那個電話安全嗎?” “是的,”她向我保證。

    “那個号碼隻能被追溯到華盛頓去。

    ” “那麼等會兒我可以用它打給我媽媽。

    ” “我以為她正在佛羅裡達。

    ” “是的——但她很快就要回家了,她不能在這時候回家,在……”我的聲音顫抖起來。

    我在想着愛德華說過的某件事,那個紅發的女人曾去過查理的家,去過學校,那裡都有我的記錄。

     “你要怎麼和她聯系?” “他們沒在家裡裝固定電話——她會頻繁地檢查自己的短信。

    ” “賈斯帕?”愛麗絲問道。

     他思索着這件事。

    “我不認為這件事有什麼壞處——當然,你得确保不說出你所在的地方。

    ” 我迫不及待地抓過電話,撥下了我最熟悉的那組号碼。

    響了幾聲以後,我聽到了我母親活潑的聲音,讓我在嘟聲後留言。

     “媽媽,”嘟聲過後,我說道。

    “是我。

    聽着,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這很重要。

    你一收到這條留言,就立刻打給我,打這個号碼。

    ”愛麗絲已經站到了我身旁,在她那幅圖的邊角上寫下了電話号碼。

    我清清楚楚地念了兩遍。

    “求你,在跟我通話以前,哪裡都别去。

    别擔心,我很好,但我得立刻跟你談話,不管你多晚接到這通留言。

    好嗎?我愛你,媽媽。

    再見。

    ”我閉上眼睛,全心全意地祈禱她在接到我的留言以前,情況不要發生任何計劃之外的改變讓她趕回家。

     我把自己埋進沙發裡,一點一點地吃掉那碟剩下的水果,知道自己将迎來一個漫長的夜晚。

    我想要打電話給查理,但我不知道現在我是否應該已經到家了。

     我專心緻志地看着新聞,關注着佛羅裡達的報道,或者關于春訓的消息——罷工,飓風,或是恐怖襲擊——任何有可能讓他們提前回家的事情。

     永生不朽一定賦予了他們無盡的耐心。

    無論是賈斯帕還是愛麗絲,似乎都不覺得有必要做些什麼(來打發時間)。

    有一會兒,愛麗絲在描繪着她所看見的那間黑暗的屋子模糊的輪廓,細節詳盡得就像是她是從電視裡清清楚楚地看到的一樣。

    但當她畫着的時候,她隻是坐在那裡,用那雙永恒的眼睛凝視着空白的牆面。

    賈斯帕,同樣地,也沒有感到絲毫迫切,既不想踱來踱去,也不想從窗簾後向外偷看,或者跑到門外去尖叫。

    而我,正處于這樣的沖動之中。

     我一定是在等着電話再次響起的時候,在沙發上睡着的。

    愛麗絲把我抱到床上的時候,她冰冷的手的觸感讓我半夢半醒,但還沒等我的頭落到枕頭上,我就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