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童話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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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聽說半農搬了房子,是嚴幾道的舊居,我便跑去一看,承半農領了我去看他很好的客室,書齋,以及花園假山之後,再回到客室來喝茶,他拿出一包原稿,先叫我看,再叫我做序。

    雖然我剛在看《日知錄》, “人之患在好為人序”這句話還熱辣辣地記在心裡,而且也實實在在地覺得序之難做,但是我立即答應了,因為老朋友的命令不好違背,半農的書要我做序我總肯做,隻要書裡邊所說是我有點懂的。

     這回的書卻不是半農自己的,乃是他的大女公子從法文譯出的一本朝鮮童話集。

    對于故事歌謠我本來也有點兒喜歡,不過最初的興趣是在民俗學的一方面,因為那時我所讀的三字經是兩本安特路闌所著的《神話儀式與宗教》,不免受了他的許多影響。

    近來在文學史的一方面感到一點興趣,覺得這是文學的前史時期的殘存物,多少可以供我們作想象的依據。

    我在《冰雪小品選序》上說過,“我想古今文藝的變遷曾有兩個大時期,一是集團的,一是個人的,普通文學史上所記大都是後期的事,但有些上代的遺留如歌謠等,也還能藉以推知前期的面影的百一。

    在美術上便比較地看得明白,繪畫完全個人化了,雕塑也稍有變動,至于建築,音樂,美術工藝如瓷器等,都保存着原始的迹象,還是民族的集團的而非個人的藝術,所尋求表示的也是傳統的而非獨創的美。

    ” 民間師徒傳授的制度最能保存此類民族的藝術之精神,學子第一要銷除其個性,漸自汩沒于種性之中,一旦豁然貫通,便若有神憑依,點畫刻镂,丹黃渲染,揮灑自如,如扶乩筆,雖出一手,而饫衆心,蓋其一筆一色之間實涵有千百年傳統的力焉。

    耳口相傳的藝術其流動性自然較多,但是其成分與形式總還有一種軌範,雖然一件藝術品未必能如浪漫的想象那樣可以是一個群衆或委員會的出産,總之是經過他們的試驗與鑒可,有如秀才們的考試一般。

    所以,歌謠故事在當作文學看之後,有不少的文學史的意義,因為正如英國麥加洛克主教所說,童話正是“小說之童年”,而歌謠也實在有些是詩的祖母,有些雖然也是詩的孫女。

     現在講到朝鮮的童話,這卻使我有點困難,沒有多少話可以說,我覺得對于朝鮮是那麼的生疏。

    六年前偶然從三輪環編的《傳統之朝鮮》中轉譯了幾篇故事,登在《語絲》上邊,附識中說過這幾句話:“無論朝鮮是否箕子之後,也不管他以前是藩屬不藩屬,就他的地位曆史講來,介在中日之間傳遞兩國的文化,是研究亞東文明的人所不應忽視的。

    我們知道日本學于本國文化研究上可供給不少幫助,同時也應知道朝鮮所能給予的未必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