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風

關燈
我得到的是一九二九年本,已是三十一版了,卷首廣告密倫的新著劇本《癞施堂的癞施》,注明即是根據《楊柳風》改編的。

    恰巧天津有一位小朋友知道我愛那《楊柳風》,便買了這本劇本來送我,省得我再花錢去定,使我非常感激。

    我得到這劇本後又把它從頭至尾讀完了,這是根據格來亨的,卻仍滿是密倫,所以覺得很有意思。

     序文上有些話說得很好,抄錄一點在這裡:“有好些随便的事,隻肯讓我們自己去做。

    你的手和我的手都不見得比别人的手更幹淨,但是我們所願要的那捏過一捏的牛油面包還是放過我們自己的大拇指的那幾片。

    把格來亨先生變成劇本,或者會使得他遍身都印上不大漂亮的指痕,可是我那樣地愛他的書,所以我不願意别人把它來弄糟了。

    因此我接受了那提示,便是我來改編《楊柳風》為劇本,假如這是别一種書,我就以為太難,隻好辭謝了。

    ”關于書中的土撥鼠,他說,“有時候我們該把他想作真的土撥鼠,有時候是穿着人的衣服,有時候是同人一樣的大,有時候用兩隻腳走路,有時候是四隻腳。

    他是一個土撥鼠,他不是一個土撥鼠。

    他是什麼?我不知道。

    而且,因為不是一個認真的人,我并不介意。

    ”這些話我都很佩服,所以樂為介紹,至于劇本(及故事原本)的内容,隻好請它自己來說明,我覺得别無辦法了,除非來整篇地翻譯。

     《楊柳風》與《癞施堂的癞施》的确是二十世紀的兒童(一歲到二十五歲!)文學的佳作,值得把它譯述出來,隻是很不容易罷了。

    它沒有同愛麗思那樣好玩,但是另有一種詩趣,如《楊柳風》第七章黎明的門前之吹箫者,寫得很美,卻也就太玄一點了,這個我懷疑是否系西方文人的通病。

    不過,我們自己既然來不成,那麼剩下的可走的路隻有翻譯了。

    這個實在難,然而也顧不得它難——到底還是難,我聲明不敢嘗試,雖然覺得應當嘗試。

     從前曾說過這樣的話,“我們沒有迎合社會心理去給群衆做應制的詩文的義務,但是迎合兒童心理供給他們文藝作品的義務,我們卻是有的,正如我們應該拒絕老輩的鴉片煙的供應而不得不供給小孩的乳汁。

    ”這是民國十二年三月裡的事,七月二十日在《土之盤筵》一篇後記裡說,“即使我們已盡了對于一切的義務,然而其中最大的——對于兒童的義務還未曾盡,我們不能不擔受了人世一切的苦辛,來給小孩們講笑話,”也是同樣的意思。

    實行到底不大容易,所以至今還是空話介紹,實在很是慚愧,而兒童文學“這個年頭兒”已經似乎就要畢命了。

    在河南的友人來信說,“在中國什麼東西都會舊廢的,如關稅和政治學說都印在初級小學一二年級課本上,那注重兒童個性,切近兒童生活,引起兒童興趣的話,便是廢舊了。

    ”這有什麼法子呢?中國的兒童教育法恐怕始終不能跳出“讀經”,民國以來實在不讀經的日子沒有多少。

    我介紹這兩種小書,也隻好給有閑的朋友随便讀了消遣長夏吧? (八月四日于北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