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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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意義的小時,堆積成毫無意義的日子。

     我發現自己對于生命中起初那段歲月,也就是擔任仆人的那十六年隻有極片段的記憶。

    分鐘化成小時,小時化成每一天,如此繼續下去,直到這整段時間都變成了一長段不可分割的無意義字數。

    有好幾次我溜出了杜垩登家族的陽台,俯瞰着魔索布萊城的魔光。

    在這幾次秘密的旅程當中,我發現自己深深地為納邦德爾時柱的光芒所吸引,也就是我們用來計算時間流逝的時柱。

    當我目睹巫師的魔光在時柱上下移動的時候,我才認知到自己的日子過得是多麼空虛。

     我清楚地記得,每當我偷溜出屋外時所感覺到的讓人顫抖的興奮之情。

    這是這麼單純的一件事情,但是和我當時其它的經驗比起來,那又是多麼的讓人滿足啊! 每當我聽見鞭子響起的聲音,另外一段記憶——事實上更精确的說來應該是一種熟悉的感覺,讓我從脊椎感到一股寒意。

    那種蛇首武器所帶來的電擊般的抽搐和悶痛,不是那麼容易忘懷的。

    它們會渲透你的肌膚,讓一波又一波的魔法能量傳遍你全身,讓你的肌肉緊繃、抽搐到能伸展的極限。

     但是我依舊比大多數的人要幸運。

    我的姐姐維爾娜在成為我的養母時,正要晉升為高階祭司,她的體力和精力其實遠遠的比養母這個任務需要的多出許多。

    也許,在她照顧我的十年之中還有許多值得記憶的事情。

    現在看起來,那時維爾娜從來沒有顯示出像我們的母親一樣邪惡的天性,或者是那位更糟糕的布裡莎姐姐。

    也許,在神堂中獨處的時間裡,我們曾經度過比記憶中更美好的時光。

    很有可能,維爾娜在面對年幼的弟弟時,難得的讓自己溫柔的一面顯露出來。

     也許并不是。

    即使維爾娜是我的姐妹中最善良的人,但她的話語也和魔索布萊城中的所有牧師一樣沾染着羅絲女神的毒液。

    她實在不大可能為了一個孩子放棄她晉升為高階祭司的大好前程,而且,我隻不過是名男孩。

     不論我童年的日子是否真的有過歡樂時光,隻是被魔索布萊城的詭詐邪異氣息所掩蓋,或者這段生活其實比我所記得的更為痛苦,隻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刻意的遺忘了這段過往;這一切我都無法确定。

     在接下來的六年中,我對一切有了更多的認知。

    但是,在這段伺候馬烈絲主母和所有家人的時間中,除了偷溜出去的機會之外,我的腦中最鮮明的影像隻有一個我自己的大腳ㄚ。

     王子見習生是不準擡起頭來的—— 崔斯特·杜垩登 第六章“雙手” 崔斯特迅速地回應主母的召喚,趕到她的身邊,不需要布裡莎的鞭子來催促他。

    他實在太常感受到這武器刺骨的疼痛了!崔斯特不敢對兇暴的姐姐有任何複仇的念頭。

    在他所受過的所有教訓中,他對毆打她或是任何一個女性的後果都感到無比的恐懼,這種情緒讓他害怕得根本不可能産生這樣的想法。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特别的日子嗎?”當他走入神堂中黑暗的谒見室時,馬烈絲問道。

     “不知道,主母大人,”崔斯特回答道,下意識地注視着自己的腳趾。

    當他注意到自己永遠不變的腳趾頭時,忍不住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口氣。

    生命中應該有比灰白色的石頭和十根扭動的腳趾要精彩多的事情。

     他把一隻腳偷拔出短靴,在紅外線的視線下,體熱會在地面上留下痕迹。

    而崔斯特的身手矯健到足以在一開始的痕迹消失之前畫出簡單的圖畫。

     “十六年了,”馬烈絲主母對他說。

    “你已經呼吸了魔索布萊城的空氣有十六年之久。

    你生命中重要的一段時間已經過去了。

    ” 崔斯特沒有反應,因為他看不出來這段宣告有什麼重要的。

    他的生命隻是一段永恒不變的例行步驟。

    一天,十六年,這之間有什麼差别?如果母親認為他過去的這段歲月非常重要,那麼崔斯特簡直不敢想像以後十年會是什麼樣子。

     他幾乎已經完成了一幅圖畫:一名肩膀渾圓的黑暗精靈,也就是布裡莎;屁股被一隻非常巨大的毒蛇緊緊地咬住。

     “看着我,”馬烈絲主母命令道。

     崔斯特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來的天性是自然而然地看着對他說話的人,但布裡莎毫不遲疑地把他的這種本能打到九霄雲外。

    王子見習生的地位就是最低下的仆人,他唯一能夠直視的就隻有跑過地面的諸多低賤生物,當然,蜘蛛是個例外。

    每當有蜘蛛爬進他的視線時,他就必須把目光移開。

    因為蜘蛛對于王子見習生來說實在太高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