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海焚餘卷上(隆武乙酉十月止丙戌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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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金堡道隐父着 ●中興大計疏 為倡義以靖微忠、迎駕以襄大計,敬進危言,仰祈聖斷,速定親征之期并列分道出師之勢,以佐中興事。

     臣草土餘生,遭犬羊洊食,誓死不屈,與原任都督同知姚志卓等起兵餘杭,複城擒僞。

    志卓日夜抗戰,孤軍無援,潛師富陽,合鎮臣方國安連兵再進;臣幾死虜手,棄家入越會諸義師鎮臣鄭遵謙等、文臣章正宸等,即共事義興,以圖恢剿。

    魯藩錄臣微勞,加臣職方正郎,不受。

    臣竊惟今日大建義旗,具任君臣之義、華夷之防,屬有秉彜,孰無憤厲!至臣鮮民抱痛,禮不言兵。

    而咫尺松楸,為腥膻盤踞,欲終廬墓,其路無由;則舍沙場片地,無臣灑血橫屍之所。

    若欲借此苟且利祿,即與夤緣起複之鄙夫何以異乎?臣聞之,為祖宗報雠者,天子之事;為君父報雠者,臣子之事。

    臣複讀陛下登極親征之诏,叩頭流血,謂陛下立志如此,必能光複二京。

    乃瞻跂逾時,翠華未出,使觀望者離心,即砥砺者亦解體。

    故千裡赴阙,迅請六師;甫至金華,而徽州告陷。

    若虜從淳安順流而下,則方國安之兵,腹背受敵;從開化步騎并發,直走諸暨,則鄭遵謙之兵,水陸夾攻:是無浙東也。

    藩籬既撤,堂奧震驚;臣恐入閩,亦難安枕。

    今日為天下大計,兩言而決耳:曰陛下出關,則混一可期;不出關,則偏安亦不可保。

    今日為江左急計,三言而決耳:曰不複徽州,不可以保江東;不複浙西,不可以絕杭州;不複上江,不可以制金陵。

    聞永勝伯鄭彩已出江右、肅虜伯黃斌卿已出天台、總兵黃赓已守衢州,無庸再計。

    則恢複徽州,宜命定虜侯鄭鴻達任之;精兵疾趨,勢如隕箨,即窺甯國,不宜刻緩。

    靖夷侯方國安防守嚴州以至富陽,恢複杭州,一以委之。

    計國安未能越杭而略浙西,則姚志卓勇而知義,有衆七千,見屯臨安,全營可拔;金有镒殺妻子而興師,戰虜三捷,威名頗着;鄭遵謙列營江上,固守紹興之外,猶可出遍師以相掎角。

    三将合勢,出沒嘉、湖、蘇、松之間,絕其糧道、斷其聲援,不過二旬,四郡義兵伏而未發者收之可得十萬;即杭州之虜,直遊魂耳。

    按臣黃澍願以身任上流,誠能破群疑以責後效,使左帥部曲一呼而應,亦足連衡江、楚,與諸将會于南京,然後徐圖冀北。

    此所謂三言而決者也。

    陛下躬擐甲胄祗谒孝陵,自此日夕膽薪,義不旋腫,而克期屢改。

    計群臣所以愛陛下者,不過曰天子之出宜萬全,兵饷未足,不敢以至尊為孤注而已。

    漢光武騎牛殺尉,有何富強之可因?麥飯滹沱,有何萬全之可恃?藉令陛下不階天土,豈遂不能徒步奮呼,建中興之大業乎?且宋真宗據天下之全,契丹入犯,非有積怨深仇,故奸人得進孤注之論。

    今陛下親高帝之孫,九州島版籍,為虜所觊觎;萬姓衣冠,為虜所役使;二京陵寝,為虜所侵陵。

    一身托于閩、粵,勢危而時迫。

    方當自以其躬為孤注,激發忠臣義士之氣,奮迅出關;四方響應,何地非饷?何将非兵?若直為此遲回,坐失大信于天下,豈有空言籠絡足以感動群倫者!臣恐狡虜有以窺陛下之淺深,事必敗矣。

    此所謂兩言而決者也。

    至若義師諸将,體均而權不一,宜得才望大臣以督之。

    副都禦史黃鳴俊,久任兩浙,威惠素着;請以節制諸軍,不特豪傑歸心,即僞撫張存仁等所募營兵漕卒皆熟其信令,可使一時反正。

    原守銀山都督佥事鄭天鴻,知深勇沈,特身廉與士信;并令夾輔鳴俊,假以便宜,此複浙任人之當務,臣不獨為維桑請命也。

    伏乞聖監施行。

     ●為鄭遵謙訟功疏 為詳述首義之功兼破群邪之說,以存萬世公論事。

     臣監軍江上,與總兵鄭遵謙同心共濟,上報國家。

    遵謙獨保江東,功在社稷。

    其一時奮發;五月勤勞,小則宜推重于一時,大則宜垂信于後世。

    臣而不言,誰當言者!自六月虜入杭州,八府震恐;紹興通郡狂狂汲汲,籍吏民、封府庫、赍降表,牽牛擔酒而朝貝酋者如市。

    髡發之令,風行旦夕;惠藩甘赴會城,士民挽之不聽。

    魯藩遠居台郡,狡虜索之甚嚴;而朱大典、方國安且私鬥于金華,誰敢奮舉義旗,為中朝吐氣者?遵謙率諸同仇密謀迅起,首斬彭萬裡、繼斬張愫,并縛官撫渙,禡旗于演武場;萬人踴躍,列陣江幹。

    先是,左營兵脫巾索糧,道臣于颍谕之曰:杭州羅木營兵已散,今事勢不同,何糧可給?汝曹且休矣!維時弱者欲歸、強者欲噪,遵謙密遣腹心招其頭目,令無散失甲仗,以需後用。

    遂以典屋之價五百金給之;不足,毀杯斝簪珥以繼之。

    故士卒歸心,聞風鹹集,用能發兵扼江,力拒虜師。

    十日之後,而王之仁至;一月之後,而方國安至。

    然後晝汛夜防,始列戍于長山,繼劄營于小亹。

    當海甯之渡,兩潮可通;距喬司之沖,片帆即至。

    越江而戰,扼險而巡,斯亦先事之密、當事之決與後事之勤,足以動鬼神而照耀今古矣。

    向使江東無遵謙,則魯藩必受脅、台郡必被兵。

    朱、方兩軍之戰,虜得收漁人之功;孫、熊一邑之師,虜得操壓卵之勢:由嚴州而抵街口,已扼新安之後門,窺衢界以撼仙霞,複搖八閩之前檻。

    又安得從容指畫,光啟中興哉?由斯以談,遵謙固今日之首功也。

    夫建非常之事,不避怨勞;挾不羁之才,必多疑謗。

    彼鄙夫忘君,守财靳力;叛紳拜虜,蒙面喪心:自宜稍加征發,以佐軍興。

    而修怨者遂欲彎弓而射之,反言黑白、倒執短長,如朱守紀之流,良亦悖矣。

    遵謙使納印之吏,襲冠帶而号忠臣;獻籍之民,奉發膚而稱孝子。

    今且抵掌冒名,腼顔竊位;當虜焰方張、義旗未舉之時,謂悉何在?且使義旗未舉,虜焰遂張,則守紀不過披發左衽,犬羊之編戶耳。

    遺體不全、家業不保,妻子不自有,又安能虛捏舊銜,希圖新授;挾持浮說,上渎宸聰乎!且與義兵為仇,必與叛臣為黨。

    彼欲去頗牧以敗趙、殺光羨以亡齊,為此诪張,離我雄俊;非奸人所主唆,即狡虜之間諜,所當拘之司敗,明正典刑,以昭陛下厚念功臣之意者也。

    抑臣更有請焉:遵謙千裡拜疏,昨奉明旨,止稱倡義興師,似尚掩其保疆之績;兼及聯翩仗義,又複煩核實之文。

    在遵謙忘身殉國、諸臣戮力一心,原為忠義、不事功名,豈有虛誣妄幹恩澤!何可令督輔之往返咨移,遂淹數月;又加以部司之看詳題覆,動辄經時:徒傷壯士之心,不張敵忾之氣!所望陛下敕部竟行叙用。

    至于贊畫舉人葉汝,協謀戰守,恭迎聖駕,備曆勤勞;并望立為優擢者也。

    且誘來本于錄往、恤死所以勸生,使肝腦塗地猶無所托,以慰忠魂;則矢石交身,複何所為而趨實禍:則陣亡文武諸臣,并望陛下敕部從優恤贈者也。

    臣又聞遵謙前蒙陛下遣台臣王景亮親赍手敕,錫以殊榮;同事諸臣,皆加優擢。

    是樸忠未達之先,天語極其優渥;而率屬朝宗之後,恩禮反覺尋常。

    更望陛下欽定爵銜、賜之将印,庶臣得馳急足而至江幹,奉皇仁以激厲将士;謂聖天子寵異忠勤一至于此,有不捐頂踵以報洪慈乎?伏乞陛下以臣此疏頒之史館,俾為遵謙倡義存一實錄,無使為宵小所颠倒;于以鼓舞才良,垂光竹帛,必無忘裹革之報。

    伏候聖監施行。

     ●論停刑疏 臣伏見陛下殺逃官一、貪官二,特頒聖谕嚴于雷霆、而辄中止。

    臣以為陛下此舉,殺與不殺,兩失之矣。

    陛下欲殺人,當與大臣議可否;其難其慎,定而後行,一成而不可變。

    今令出于獨斷、議屈于群撓,不可殺而欲殺之,是陛下輕人命也。

    當殺而不得殺,是陛下失主權也。

    陛下一舉事而始不慎、終不信,一之已甚,而又至再,使四方觀聽妄有揣摩。

    陛下用刑如此,何以用兵;立法如此,何以立禮!願深維往失,益毖将來;言而不行甯不言。

    臣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