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澡堂概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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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風靜,則不挂早散之牌,十日之雨穩,則不擱雨傘之桶。每月的休息日靜谧,人心各浴恩澤,今日洗大掃除的澡,去五塵之垢,明日洗小夥計的澡,磨六欲之皮,無論何時總覺得在試初湯,蓋早晨浴湯的冷熱正好,嗚呼佳哉,噫嘻可感謝哉。這裡有陀佛陀佛之僧,那邊有咕噜咕噜之俗,有說行話稱為塔落克的男子,也有拉長說早堂的女人。藥店的小二,戲讀作現金湯,儒家的塾生,反誤解為忍冬湯,此蓋易讀難解之類欤。墜簪于女澡堂的湯桶中,則舀熱水的男子如滑川那麼樣去尋找,一名十文的孔方,青砥亦所不惜。小孩八文,連同伴當十六羅漢,雖有偏袒右肩,出浴而着浴衣的顔世,而當時的師直其人卻亦不去窺女堂。男湯不孤,必有女湯為鄰。主人賓頭盧尊者,在借給摸臉的米糠袋的時間,打拍闆通知留桶,斜眼去看女湯,不知道膏藥的熔流,但既知男女不同澡堂,夫婦有别,則妻子光明皇後乃代而為女湯的掌櫃焉。在桴炭的火盆上采取糠油,絞幹借用手巾的水滴,卻不讓極老人與惡病人入浴,雖無阿佛的出現,但或當有千手觀音的爬出上邊欤。洗粉的袋陣陣有香,穿徹下人的鼻孔,澡堂的壁咚咚作響,叫醒舀熱水者的睡夢。或呀呀的啼哭,或哇哇的騷擾,或雲水熱則反說溫涼,或說加涼水則叫喚勿加。在吵成一片的澡堂中間,亦有從容唱着《枕丹前》,大模大樣地跳進池裡的裸體,也有伸着脖子說摔跤的一段書,做出摔跤的進場的身段而出來的人。這裡顯得可憐的,在石榴口顫聲說着&ldquo冷身子&rdquo而出現,可是又有說&ldquo馬來馬來&rdquo的人,卻并不是意外的闊氣。&ldquo喂,出來了,小孩子,小孩子&rdquo,這樣說的乃是呻吟河東調的老頭子,向來以洗澡費工夫著名,說&ldquo對不起,是鄉下佬&rdquo的卻是愛好小調的江戶子,隻是霎地洗一下,把手巾浸濕便罷的。那麼長時間和短時間的洗澡,也正是菜蔬店的廊沿下,松坂音頭的脫闆的腔調,隻配新下來的店夥去聽,長啊短啊都不如意,有點兒尖聲的漫吟,則是呀吧喂的幫腔吧。有帶咬帶嚼的說&ldquo娘瑪彌伽佛&rdquo的,也或有人脫口吐出&ldquo法蓮陀佛&rdquo。有人轉着嘴巴笑道&ldquo呵呵轟&rdquo,或乃用鼻子噴出雲&ldquo呼呼哼&rdquo,相反的乃用粗大聲音,自己告白曰,此是唐山金銀的金山之麓。有抱着頭呻吟的,也就有拍着屁股高談的人,有舉起一隻腳的吟詠的,也就有張開兩股踏着高唱的人。在坐的立的中間,也有躺着在嘴裡铮铮地彈着三弦的,還有蹲在湯桶旁邊的,沒有技藝的猴子在說着玩話。神祇釋教戀無常,都混雜在一起的澡堂,地點在哪裡雖是不能确定,時候是九月的中旬,時已天亮,澡堂還未開門。
早晨的光景
早晨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