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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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繪圖未盡的瑣事,心中卻已猜透來件必出自柔福。

    果然私下拆開一看,内中更有一個小信封,裝着帝姬的手箋。

    這次她所寫的則為《西江月》詞。

    文為: 漢地煙塵在北, 為何遣戍南荒? 别來音問久渺茫, 思君露染征裳。

     九嶷山裡深處, 洞庭湖岸近旁, 遙望着女英娥皇, 淚随斑竹留芳! 他一看就知道&ldquo漢地煙塵在北&rdquo出自高适的《燕歌行》。

    原文為&ldquo漢家煙塵在西北&rdquo,隻省改了一二字。

    其他也不待多解釋,娥皇女英為帝堯之二女,嫁與帝舜為後為妃。

    曆來是先娥皇後女英,現因押韻将次序颠倒,也将就了柔福一向行文的慣例。

    她們在湘江沿岸尋夫不得,淚灑竹枝成斑點,世稱&ldquo湘妃竹&rdquo。

    因此這詞字的婉轉凄怆為她以前的筆墨所無。

    她既已打聽出來他目下身在潭州,必然也知道他在陪着李綱大人被譴放,因此才有&ldquo遣戍南荒&rdquo的字句。

    她也關心他可能因此吃苦,所以才提出&ldquo露染征裳&rdquo。

    再有&ldquo淚随斑竹留芳&rdquo表示着命途多舛,無計可施。

    這一切憂怨焦慮,都不像她柔福一向好強自信的态度。

    因此承茵讀罷納悶,更因無法遞送回書而格外地懊喪。

    至此連李大人也感覺到承茵心神失常,連問是否京中來信有大不好之事。

    承茵隻得推說書畫局裡的同事因着烽火再興而焦急,他自己則愛莫能助,也不免為之神傷。

     好容易挨至月底李綱接到皇上的蠟書,命他率領潭州兵馬勤王。

    李公與岑招讨使商量,先抽派三千五百人,使李帥不日啟程。

    承茵與吳自誠也換上了原來藏在行囊裡的軍裝,又經招讨使署發給各人的軍刀與馬匹。

    承茵也仍挂着進勇副尉的頭銜,連日與先行的指揮都頭接觸,也詢察所攜帶的供應與派給的船隻,此時大家心頭歡喜。

    這支荊湖義軍人數雖少,卻是主帥的親兵。

     而正在這忙得不可分交的當頭,徐承茵接到一封家書,信系小妹蘇青所寫,說是父親病重,要他回家。

    他一時又急又惱,真恨不得像屈原一樣,立時跳到汨羅江裡去,此時距隊伍啟碇開拔尚有三天。

    他決心先不聲響,盡力先替李公将各事安置妥當,直到臨行前夕,才将家信呈給李帥觀看,請他決定何去何從。

     到頭他倒免了這周折。

    原來這封稱父病的家書由董同興刀剪店轉達。

    董家總店開在杭州府城内,與潭州分店的來往信件卻并不十分頻繁。

    承茵接信時去蘇青遞信已近一個整月。

    三日之後他又接到一封來信,信由福盛綢莊轉,在路上倒隻走了八天。

    這封書信由陸澹園執筆,說是顧及刻下大勢,已與蘇青提早成婚,暫時仍住在嶽父徐家大屋裡。

    承茵猜想,大概餘杭縣的縣令還是有文書要逮捕他,他還是要繼續躲過一段風聲,所以暫時不惜為徐家贅婿。

    要在平時他自己少不得一場議論,現在則是木已成舟。

    況且他信内又說及嶽父的病看好,他也知道姻兄公務繁重,如果事忙倒不必牽挂,他和蘇青大可應付。

    看到這裡他已經松了一口氣,隻好更相信各人之事早由命中安排。

    他自此也更用不着為家中之事過度擔心。

     閏十一月,這支勤王軍到達武昌,隻因連日風雪,大帥還在與各将領商議是否應走近路登陸,還是由水道多省一部人力,繞過大别山後才走陸道不遲。

    此時已有兵部快報至驿站,說是京師已被金人攻下,皇上與太上皇一道蒙塵。

    這消息來得如是突然,自主帥至士卒都瞪眼咋舌不知所措,各人也在水次徘徊,全沒有了主張。

    直到午後逼近黃昏才有當地驿丞問得明白船中尚有李綱大人伯紀在,他就親來呈上一封書信,據說信到驿站已兩日,隻是昨前兩日尚無從探詢得李公行止。

    發信人則為康王構。

    原來康王自金營脫走之後已奉旨在濟州開大元帥府。

    現在局勢如斯,他準備不日南來主持大局。

    他要李伯紀先往江甯府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