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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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時遁去,宣化門則在當日失守。

    圍城雖有三十一天,實際作戰卻隻有七天,金人攻城器械如炮架、鵝車、雲梯都在近郊臨時制造。

    要真是内外夾攻,那敵方又何能招架?但是我方進攻的部隊不是履冰覆頂,則是見及對方骁騎不戰先潰,神臂弓也不能奏效,有了這麼多的缺點,還想轉敗為勝也是緣木而求魚了。

     作戰時兩方兵力多少?我方的防軍,原稱衛士三萬,恐怕實際一萬人不到。

    各地勤王軍開至汴京的則始終隻有張叔夜的一軍,也稱三萬人,實際數目則無人知曉。

    金兵人數也始終不明。

    但是閏十一月初一我軍出擊動員一萬人,敵将斡離不隻能以五千人對付,也可見其梗概了。

    即是後來粘罕的一軍從山西開到增援,恐怕其總數仍不出五萬,内中尚有衆多的遼人與漢人。

    隻是我方人心已去。

    年前第一次攻城戰時,各地勤王軍都吃力而不讨好,又是和戰不決,敵人負隅時則不準發矢石,這次遠近援兵都不來了。

    我方重鎮像西京與鄭州都不戰而拱敵手,即真定洛口也隻稍稍抵抗即告淪陷。

    黃河不守,各處軍民仇殺的案件常有,圍城時奸商背粜,這類情形重見疊出,而不是單獨發生的事項。

     &ldquo承茵兄,&rdquo翰笙放下手中畫稿對着徐承茵說,&ldquo你說你家帥爺建功之後得罪于朝廷,說他李綱主戰議喪師廢财。

    其實整個朝政與人事又何嘗不是如此?當初既稱蔡京、王黼、童貫為奸臣,将他們一家一戶處死害死,卻又在最後關頭發下诏書,要重用他們所薦之人。

    當初把主戰的人士流放,包括你家帥爺在内。

    一到情勢危急,又到處送蠟書。

    以後這類蠟書大都被金人截獲,他們更看透朝廷的虛實&hellip&hellip&rdquo 聽到這裡,徐承茵插入一句:&ldquo我們在南方隻聽說金人雖取得東京,他們對皇室仍舊尊敬。

    今年元旦他們也仍向皇上和太上皇道賀。

    &rdquo 範翰笙面上一陣苦笑。

    &ldquo這才是金人厲害的地方了。

    所以我說他們不動手時一切全部都不動手,一下毒手即使你無噍類!&rdquo 據他所說兩國交兵,一方把對方的國都攻陷,當初保持着對等國家之常禮,元旦互派使節來往都是真情。

    但是暗中他們已在一步逼一步,将管制加緊。

    他們首先指定皇上和上皇脫離宮廷,移居青城。

    青城在南薰門外五裡,為皇上向上蒼祈禱的場所,曆來隻有布幔,至太上皇時才用磚瓦築為房舍。

    遷居之後,二帝失去了在宮廷裡吩咐百官的權威,而且又逼近他們金人紮兵的地方,從此縱有勤王軍他們也無法救駕。

    次一步,他們利用二聖的名義,诏令都人繳納金銀,軍民停止抵抗。

    更次之,他們挾兩帝親至金營,谒見斡離不和粘罕二帥,可是見面時,他們尚且說及自古有北即有南,有南即有北,好像他們無意傾覆大宋社稷,将來仍可以保全兩國邦交,縱有積怨也仍可以用割地賠款和互派人質的方式解決。

    可是日子一久,進一步的逼迫也來了。

    凡是指令開封府尹叫人民不得藏匿皇族,各門戶互具五家聯結,對仗義執言的人士當場打死的事态也做得出來了。

    又一直等到金銀交足,皇室也清查得人數無缺,各地勤王的風氣早已煙消雲散,他們才勒令皇上作降書。

    這降書一遞呈給金主,他即名正言順地廢二帝為庶人,當場逼着更衣,不兩日就差發着北行。

     &ldquo整個皇室被架劫不算,&rdquo翰笙接着道出,&ldquo他們也擄去内外名臣如張叔夜、秦桧等,即是秘書省的臣僚,宮廷内手藝高超的官匠,甚至街坊上出色的妓女都不得免。

    &rdquo 他們又将宮中車辂、鹵簿、冠服、禮器、法物、大樂、教坊樂器、八寶、九鼎、圭璧、渾天儀、銅人、刻漏、庫藏、天下圖籍、秘館文書也一并擄去。

    說到這裡,他又帶譏諷似的加一句:&ldquo連咱們翰林學士主持,你我襄助畫出的《清明上河圖》一并在内。

    隻不知道是正本還是副本&hellip&hellip&rdquo 承茵感到驚愕:&ldquo這圖還有一幅整個的副本?&rdquo &ldquo哦,&rdquo翰笙解釋,&ldquo我忘記告訴你,當你調到集賢院為著作佐郎之後,翰林學士又畫了一幅整幅副本。

    緣由為畫中十字街頭有一個轎前進湯的侍女,原圖全身長裙宮裝,有貴婦模樣,聽說是大珰杜勳所喜。

    另外一個大宦官稱為隐相梁師成的看來卻不如意,他又引用皇上的名義,指令張學士整幅重畫。

    除了這侍女之外還有十千腳店門前的一匹馬,馬腳擺放的位置也不同。

    後來正副兩本都呈上去了。

    我們隻知道亂兵焚梁師成宅,一幅被焚,另一幅則給金人擄去,也不知道哪一幅是哪一幅。

    好在現在正副兩本都已流失,張翰林學士又已心灰意懶,隻望回籍家居不聞問此事。

    現在隻有你我兩人收集到舊日畫稿,再憑記憶之所及,可能重新畫出。

    所以今日老兄駕到,實為天賜良緣&hellip&hellip&rdquo 承茵忖想,這樣看來,範翰笙尚不知道柔福當日要扮作轎前侍女的底細。

    隻是這等細節也可能在朝内宦官之中發生争執,也怪不得整個大宋朝廷不能共億了。

    什麼是天賜良緣?推而論之,什麼又是國朝佳話,如何聞名千古?他隻感到一陣惡心。

     他擡頭瞻望窗前,外面又是一陣急雨。

    他擔心的是明日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