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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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百政治家,不如生一大文學家。何則?政治家與國民以物質上之利益,而文學家與以精神上之利益。夫精神之于物質,二者孰重?且物質上之利益,一時的也;精神上之利益,永久的也。前人政治上所經營者,後人得一旦而壞之。至古今之大著述,苟其著述一日存,則其遺澤且及于千百世而未沫。故希臘之有鄂谟爾也、意大利之有唐旦也、英吉利之有狹斯1爾也、德意志之有格代也,皆其國人人之所屍而祝之、社而稷之者,而政治家無與焉。何則?彼等誠與國民以精神上之慰藉,而國民之所恃以為生命者,若政治家之遺澤,決不能如此廣且遠也。

    今之混混然輸入于我中國者,非泰西物質的文明乎?政治家與教育家,坎然自知其不彼若,毅然法之。法之誠是也,然回顧我國民之精神界則奚若?試問我國之大文學家,有足以代表全國民之精神,如希臘之鄂谟爾、英之狹斯丕爾、德之格代者乎?吾人所不能答也。其所以不能答者,殆無其人欤?抑有之而吾人不能舉其人以實之欤?二者必居一焉。由前之說,則我國之文學不如泰西;由後之說,則我國之重文學不如泰西。前說我所不知,至後說,則事實較然,無可諱也。

    我國人對文學之趣味如此,則于何處得其精神之慰藉乎?求之于宗教欤?則我國無固有之宗教,印度之佛教亦久失其生氣。求之于美術欤?美術之匮乏,亦未有如我中國者也。則夫蚩蚩之氓,除飲食男女外,非鴉片賭博之歸而奚歸乎!故我國人之嗜鴉片也,有心理的必然性,與西人之細腰、中人之纏足有美學的必然性無以異。不改服制而禁纏足,與不培養國民之趣味而禁鴉片,必不可得之數也。夫吾國人對文學之趣味既如此,況西洋物質的文明又有滔滔而入中國,則其壓倒文學,亦自然之勢也。夫物質的文明,取諸他國,不數十年而具矣,獨至精神上之趣味,非千百年之培養,與一二天才之出不及此。而言教育者不為之謀,此又愚所大惑不解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