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關燈
傳喚莫頓·伊薩白上證人席。

     這老農人相當平靜地開口。

    當雨把他趕進谷倉裡去時,他趁這個機會替兩匹馬重釘馬蹄鐵。

    沒有,他沒有離開谷倉&hellip&hellip他轉而發起牢騷,他一向用來作為馬蹄鐵的瑞典鐵塊&hellip&hellip約翰尼搞不清究竟是瑞典馬蹄鐵買不到了,還是伊薩白買不起了&hellip&hellip那張線條鮮明、凹凸不平且曆經風霜的臉孔,以一種最奇妙的方式呈現了生機。

    肌肉和神經開始活動,由下而上地逐漸軟化漂浮。

     可是接着,一聲大吼,莫頓·伊薩白爆發了。

     &ldquo雜種!騙子!異教徒!&rdquo 他半蹲着,左手懸吊着,右手平舉,下巴和鼻子指控般地向前伸着。

     他對着約瑟夫·科瓦柴克說話。

     科瓦柴克在他椅子中向後縮,好像是在飓風肆虐下被吹倒的人。

    安迪·韋斯特雙手抓緊松木桌的邊緣離開坐位。

     &ldquo莫頓。

    &rdquo辛恩法官驚恐地說道。

     &ldquo伊薩白先生&mdash&mdash&rdquo亞當斯開口。

     &ldquo莫頓!&rdquo本尼·哈克伸手過去。

     但莫頓·伊薩白再次怒吼,他吼得使衆人都屏住氣息。

    因為那不是一個正常的人發怒後的爆發,那是理智本身的爆炸。

    莫頓·伊薩白産生幻覺了。

    在那一瞬間他認為約瑟夫·科瓦柴克是十年前毀了他女兒莎拉的那個旅人。

    他詛咒那個破壞者,但贊美上帝把他交到他的手裡。

     &ldquo強盜&mdash&mdash摧花賊&mdash&mdash雜種的父親&mdash&mdash人渣!&rdquo 在衆人眼光固定下來之前,那老農夫已經沖過松木桌,把茫然的囚犯從椅子上抓起來,強而有力的雙手抓在他的喉嚨上。

     &ldquo我等了十年了&mdash&mdash十年&mdash&mdash十年&hellip&hellip&rdquo 科瓦柴克的皮膚由灰轉成灰紫色。

    他的眼睛突出。

    他發出悶啞的聲音&hellip&hellip 用了六個人才把莫頓·伊薩白由囚犯身上拉開。

    他們把他按在芬妮·亞當斯的桌子邊,定住他的手臂,任由他的雙腳亂踢。

    慢慢地他的掙紮減緩了,狂亂的眼神也消逝了。

    他們讓他站起來并把他帶到樓上的卧室裡去。

     辛恩法官審視着這一片狼藉。

     &ldquo我們要休庭,我們要休庭,&rdquo他不停地說着,&ldquo請你們把這裡清理幹淨!&rdquo 午餐是寂寞的。

    每個人都食不知味地咬着米麗·潘曼準備的三明治。

     一直到費立茲·亞當斯站起來要返回亞當斯的家時,辛恩法官才開口:&ldquo最好處理一下,費立茲。

    一味地加速對我們并沒有好處。

    你打算要休息了嗎?&rdquo 亞當斯說:&ldquo我想呀,但是今早我帶卡薩文去芬妮嬸嬸家的時候,他說了些話我覺得應該披露出來。

    &rdquo &ldquo那個家夥?&rdquo法官蹙眉,&ldquo他能有什麼貢獻?&rdquo &ldquo是關于畫架上的那幅畫。

    &rdquo &ldquo哦?&rdquo安迪·韋斯特很感興趣地擡起頭說,&ldquo畫架上的畫怎麼了?&rdquo &ldquo不要管它,&rdquo法官說道,&ldquo好吧,費立茲,把卡薩文放上證人席就結束了。

    他說什麼有關系嗎,安迪?還是你說什麼有關系嗎?對了,你要說什麼?你總要有一些答辯。

    &rdquo &ldquo我們沒有答辯,&rdquo老人咕濃着。

    &ldquo事實就是我們的答辯,隻不過沒有人相信罷了。

    我隻能讓科瓦柴克站在台上讓事情就這麼發展下去。

    &rdquo &ldquo等你聽到卡薩文的話之後,&rdquo亞當斯狡猾地說,&ldquo你就不那麼确定科瓦柴克說的是實話了,韋斯特法官。

    &rdquo &ldquo哦?&rdquo老安迪再次說道。

     亞當斯走開了,一路吹着口哨。

     烏塞·佩格好奇地望着約翰尼:&ldquo辛恩法官告訴過我一些關于你的傳奇故事。

    你要怎麼做,準備用你從袖子裡變出來的兔子做一道兔肉大餐給我們嗎?&rdquo &ldquo我的袖子裡沒有兔子,&rdquo約翰尼說道,&ldquo沒有任何東西。

    你聽到今天早上的證詞了。

    年老的莎琳娜·哈克和哈克家的孩子,三個伊薩白家的人&mdash&mdash這六個人互為不在場證明,因此都予以排除了,而因為這是最後僅有的六個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零。

    &rdquo佩格若有所思地說着。

     &ldquo沒錯,&rdquo約翰尼說道,&ldquo這村裡每一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每一個人,隻除了一個,而那就是打從一開始就與我們捉迷藏的人。

    &rdquo &ldquo是呀,&rdquo安迪·韋斯特說着,甩下他的餐巾,&ldquo就是這麼回事!&rdquo 辛恩法官揉着他的頭。

     &ldquo總是會有&hellip&hellip&rdquo喀巴利編輯明快地說,&ldquo從火星上來的人。

    &rdquo &ldquo喔,當然,&rdquo約翰尼說道,&ldquo如果科瓦柴克沒有殺她,就是别人幹的。

    而因為每一個人在案發當時的行蹤都确認是在别處,那就是有不為人知的某人。

    隻不過是,我問了又問每一個人,尤其是孩子們,但沒有人看到過任何蛛絲馬迹。

    星期六除了約瑟夫·科瓦柴克外就是沒有其他的陌生人出現在辛恩隅。

    &rdquo約翰尼聳聳肩,&ldquo因此一定是科瓦柴克。

    一定是科瓦柴克&mdash&mdash除了從火星來的人之外&mdash&mdash因為沒有别的人可能涉嫌。

    &rdquo 法官看一看他的手表:&ldquo安迪,&rdquo他說,&ldquo你為什麼會相信科瓦柴克的故事?&rdquo 那老律師扭動了一下:&ldquo你,在所有人裡面,路易斯!&rdquo他驚呼道,&ldquo你怎麼能問我那種問題?事實上,難道你不相信?你知道你相信的。

    &rdquo &ldquo這個嘛&hellip&hellip&rdquo法官不安地說着。

     &ldquo我曾經,&rdquo約翰尼低聲說道,&ldquo讓我自己做了一場白日夢。

    你知道&mdash&mdash你開始想一些事情。

    特别是如果你有我這種腦袋的話&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麼事情?&rdquo法官問道。

     &ldquo唔,我的噩夢中有大約三打的人,住在一個了無生氣的叫做辛恩隅的社區,他們聯合起來互相擔任不在場證明,以使得外人的罪行是無懈可擊的。

    事實!那就是我所想的。

    為什麼?我想你說的一針見血,我也不相信科瓦柴克是有罪的。

    或者,更正确一點地說,我不要科瓦柴克是有罪的。

    我還很浪漫地想着正義終于戰勝邪惡。

    那就是我的問題,真的&hellip&hellip一個三十五個人聯合的陰謀,還不排除可愛的孩子呢!對,還有希諾牧師。

    這種邪惡的幻想都是出于情感。

    一切是為了要避免看得太真确。

    &rdquo &ldquo讓我們面對它,朋友們,&rdquo約翰尼說道,&ldquo我們談的是一些莫須有的事。

    我很抱歉,法官,但如果你把我騙進去的陪審團現在投票的話,我必須要對受苦難的約瑟夫投下有罪的票。

    &rdquo &ldquo在你傳喚證人之前,亞當斯先生,&rdquo辛恩法官說道,&ldquo第三号陪審員請起立!&rdquo &ldquo那是你,莫頓,&rdquo胡伯特·赫默斯低聲說道,&ldquo站起來。

    &rdquo 莫頓·伊薩白站起來。

    他是憔悴的,但他眼裡那抹狂野已經消逝了,他看起來就像正常的他,一個松弛的老人。

     &ldquo莫頓,你和我從小就認識了,我們一起去老烏林的果園裡偷蘋果,&rdquo法官溫柔地說,&ldquo你有沒有見過我對你說謊?&rdquo 莫頓·伊薩白凝視不語。

     &ldquo那我現在告訴你,如果你再對本案的被告動一根小指頭,我發誓會對你發出逮捕令并親自看到你被起訴。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rdquo 那個老頭緩緩地點點頭。

     &ldquo我剛才對莫頓·伊薩白所說的話,&rdquo法官對着陪審團說,&ldquo适用于每一個牽涉到這個案子的人,在或不在這個房間裡都一樣。

    &rdquo他突然猛烈地敲着芬妮·亞當斯的裁縫球,使得彼露·普瑪跳了起來,&ldquo繼續傳喚你的證人,亞當斯!&rdquo 等卡薩文由本尼·哈克招呼宣誓之後,費立茲·亞當斯開始引導他說出他的背景以及他與芬妮·亞當斯及其作品的長久淵源。

    約翰尼憤慨地望着約瑟夫·科瓦柴克。

    那個人既使他迷惑又絞動他的心。

    他若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演員就是有事情嚴重地不對勁。

    愈來愈難對他冷嘲熱諷,且約翰尼竭盡可能地希望維持他自己的中立&hellip&hellip原本這個波蘭難民深陷在恐懼之中,現在卻仿佛深陷在平和之中。

    似乎莫頓·伊薩白狂暴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時已經執行了對他的懲罰,那是一股打從一開始他就深深恐懼的死亡的感覺&hellip&hellip似乎他已經被吊起來了,而繩子斷了,他必須要重新面對絞刑一次。

    沒有人能夠體會那種恐懼兩次。

    那雙多疙瘩的雙手不自覺地&mdash&mdash抑或自覺地&mdash&mdash撫弄着腫起的喉嚨。

    那道勁痕、那種疼痛,都是&mdash&mdash抑或使其像是&mdash&mdash一個保證。

     科瓦柴克的胡子現在相當濃密了。

    在他的頭上放一個光環,約翰尼想着,并讓他穿上一件長袍,他看起來就會像是中古繪畫中的耶稣基督。

    生來是為了要償還人類的罪惡而受苦。

    然而人類就在這個房間裡,一大堆無知的白癡把地獄之火加諸于神聖殺手的脖子上。

    未救贖的人類在污穢古舊的當鋪中。

    這些人都是。

     科瓦柴克閉上眼睛,他的嘴唇開始無聲地翕動着。

    那個雜種假裝在禱告。

     約翰尼該踢他一腳。

    還有他自己。

     他設法去留意卡薩文。

     &ldquo現在卡薩文先生,&rdquo費立茲·亞當斯正在說,&ldquo我要給你看這畫架上的畫作,就是在芬妮·亞當斯的工作室她屍體旁邊發現的那個畫架上的一幅畫作。

    你今天早上檢視亞當斯的畫布時,你有沒有檢視過這一張畫布?&rdquo &ldquo有的。

    &rdquo &ldquo證物五,法官。

    &rdquo等到畫作被加上注記之後,亞當斯繼續說道,&ldquo卡薩文先生,這是不是天才芬妮·亞當斯的繪畫?&rdquo &ldquo非常像是,&rdquo羅傑·卡薩文微笑道,&ldquo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十分樂意仔細研究它的風格、技巧、色彩、畫工&mdash&mdash&rdquo &ldquo沒有這個必要,卡薩文先生,&rdquo辛恩法官急忙說道,&ldquo你的資格在此不是問題。

    繼續,亞當斯先生。

    &rdquo &ldquo卡薩文先生,可否請你告訴法官及陪審團這幅畫完成了沒有?&rdquo &ldquo完成了。

    &rdquo那專家說道。

     &ldquo你心裡對它沒有任何疑問?&rdquo &ldquo我說過了,亞當斯先生,這幅畫已經完成了。

    當然我的心裡沒有任何疑問,如果有的話我就會說了。

    &rdquo &ldquo我明白了。

    當然,&rdquo費立茲·亞當斯謙卑地說道,&ldquo不過,我們的知識和你的并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卡薩文先生&mdash&mdash&rdquo &ldquo請注意,&rdquo卡薩文打斷他,&ldquo當我說&lsquo這幅畫完成了&rsquo的時候,指的是繪畫這個字眼。

    我的意思是把顔料畫在畫布上的這個創作過程已經結束了,我并不是說沒有其他工作需要做了。

    藝術上也有一些機械的層面,舉例來說,等到畫布幹了之後,畫家通常會加上一層薄薄的潤飾漆,那不但可以防止灰塵及空氣的變質作用破壞表面&mdash&mdash尤其是使用次級的顔料時&mdash&mdash同時也可以營造出陰影效果。

    潤飾漆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如果畫家想要做任何改變時他可以将改變畫在潤飾漆上。

    另一方面&mdash&mdash&rdquo &ldquo卡薩文先生。

    &rdquo &ldquo另一方面,這層薄漆隻是短暫的權宜之計。

    大多數畫家會先等三個月到十二個月之後,再塗上一層由樹脂制成的永久漆。

    到此為止我們才可以說不但是繪畫完成了,它的機械層面也完成了。

    &rdquo &ldquo可是卡薩文先生&mdash&mdash&rdquo &ldquo我還可以,&rdquo羅傑·卡薩文說道,&ldquo就上述加以引申,那芬妮·亞當斯擁有強烈獨特的工作習慣。

    舉例來說,她不信任臨時潤飾漆的使用,她從來沒用過。

    她說那會産生有點&lsquo黃黃的效果&rsquo,藝術家之間有争議的論點。

    當然,她隻用最好的顔料,就我們所知即是永久的色彩,可以完全承受空氣的作用。

    她用樹脂漆,可是絕不會早于她完成繪畫的十個月到十二個月後。

    因此在這張畫布上,你們不會看到有漆的痕迹&mdash&mdash&rdquo &ldquo卡薩文先生,&rdquo費立茲·亞當斯說道,&ldquo我們想要知道的是,你是根據什麼理由肯定地斷言這是一幅已完成的繪畫?&rdquo &ldquo我的理由?&rdquo卡薩文望着亞當斯就好像他說了一句髒話。

    他把交錯的雙手放在唇上并研究着芬妮·亞當斯的天花闆,仿佛要從那裡搜尋出基本必要的語言來傳達他的意念,&ldquo芬妮·亞當斯的作品都具有現實主義的意象,經由真實的細節所達成的現實主義。

    她成為一個藝術家的秘密法寶就在那個地方&hellip&hellip我稱之為對生命及生命物體的原始尊重。

    &rdquo &ldquo拜托,卡薩文先生&mdash&mdash&rdquo &ldquo以她獨特的方式,芬妮·亞當斯是這麼說的:&rdquo我畫我看到的東西。

    &lsquo現在,當然,從表面上看來,那是率直的叙述。

    每一個畫家都是畫他看到的東西。

    藝術經驗的美學差異來自不同的畫家以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件物品&mdash&mdash一一個可能是基本的形狀,另一個則是符号的排列。

    重點在于當芬妮·亞當斯說,&rsquo我畫我看到的東西,&lsquo她的涵義是字面上的!&ldquo卡薩文勝利般地看着費立茲·亞當斯,&rdquo這是她的繪畫風格中很重要的魅力之一。

    她從來不&mdash&mdash我重複一遍,從來不&mdash&mdash由想象中作畫,而且她從來不&mdash&mdash我重複一遍,從來不&mdash&mdash由回憶中作畫。

    如果她畫一棵樹,那不是任何一棵老樹,不是她記憶中少女時代,或甚至昨天,曾見過的樹,那一棵樹,就是她正在看的特定的那株樹,她現在正在看的那棵特定的樹,在那個精确的時段内,在當時,以它當時的模樣。

    如果芬妮·亞當斯畫了個天空,那是在那一瞬間的天空。

    如果她畫了一個谷倉,你可以确定那就是在她眼前的谷倉&mdash&mdash&ldquo &ldquo請原諒我打斷,卡薩文先生,&rdquo費立茲·亞當斯歎道,&ldquo但我認為你今天早上告訴過我了&hellip&hellip我的意思是,你怎麼知道這幅畫已經完成了?&rdquo &ldquo我親愛的先生,&rdquo卡薩文帶着一個友善的微笑,&ldquo一個人不能用一個句子來回答那樣的問題。

    你記得不久前我提到芬妮·亞當斯的工作習慣。

    它們還有一個怪異的地方。

    正如她從來不會讓眼前的物品有絲毫的變異,她也從來不會改變她的工作習慣。

    我請你注意在這張畫布左下角的F.A.,這是她固定在她的作品上簽名的方式。

    我再次提醒法官和陪審團的注意,在芬妮·亞當斯所有的作品中,在她整個作畫生涯中,她絕對不會簽下那個F.A.,直到創作繪畫的過程結束為止。

    絕對不會!不過,這是一個幼稚且過分簡化的理由。

    當我們與一個藝術家交涉時,我們所交涉的是活生生的、令人悸動的個性,不是在顯微鏡下看沒有生命的東西。

    如果你想要的話,還有美學上的理由,情感上的理由,來宣告這幅畫是完全的、不能變更的、徹底的完成了。

    &rdquo &ldquo我認為你所提供的這過分化的理由,卡薩文先生,&rdquo辛恩法官喃喃說道,&ldquo就已經足夠了。

    &rdquo 費立茲·亞當斯抛給法官一個祈求的眼神:&ldquo現在,卡薩文先生,一份對被告行動的分析顯示他一定是在差不多芬妮·亞當斯嬸嬸被謀害的時間離開這個房子。

    而且有一份筆錄,目前已經是法庭的記錄之一,是在被告被捕當晚所作的。

    我們想要證實被告筆錄的真實性&mdash&mdash&rdquo 安迪·韋斯特張開他的嘴巴,但看到辛恩法官的暗号後又閉上了。

     &ldquo&mdash&mdash因為如果可以顯示他的筆錄是撒謊的,将可以強烈地假設說他否認罪行也是一個謊話。

    &rdquo 老安迪掙紮着。

     &ldquo在筆錄中被告聲稱,卡薩文先生,在離開這間房子之前,他從廚房把門推開一條縫探視工作室。

    他說他看到芬妮嬸嬸在畫架前,背向他,還在畫這幅畫。

    因那正差不多是她被謀害的時間,而且因為你說這幅畫已經完成了,那麼你說被告堅稱這幅畫還在畫是否是個謊言?&rdquo &ldquo我的天,我的天。

    &rdquo安迪·韋斯特含糊地說着。

     &ldquo我親愛的先生,&rdquo羅傑·卡薩文以優雅的語氣說着,&ldquo我無法分辨誰看到了什麼或什麼時候,或誰在說謊或說實話。

    我隻能告訴你在畫架上的這幅畫已經完成了。

    至于其他的,你必須自己去推理。

    &rdquo &ldquo謝謝你,卡薩文先生。

    &rdquo費立茲·亞當斯抹一抹他冒汗的臉頰,&ldquo該你訊問了。

    &rdquo 韋斯特法官如此毅然地邁向證人席以緻證人稍稍縮了一下。

     &ldquo毫無疑問,你已經發現了,卡薩文先生,&rdquo老律師開口說道,&ldquo這是一個相當不尋常的審判。

    我們讓我們自己毫無退路。

    讓我們仔細地說,一項對時間及其他因素的研究顯示被告一定是在亞當斯太太被謀殺的時間左右離開亞當斯宅的,正如亞當斯先生所說的&mdash&mdash最多隻差兩三分鐘。

    謀殺發生的時間正好是在下午兩點十三分。

    我問你,先生,被告難道不可能在,比方說,兩點十分離開這間屋子,而兩點十分時芬妮·亞當斯太太仍然在畫這幅畫?&rdquo &ldquo你說什麼?&rdquo &ldquo我們這麼說好了,難道不可能在兩點十分到兩點十三分這三分鐘内芬妮·亞當斯完成了這幅畫&mdash&mdash最後一筆,簽名縮寫,或不管是什麼?&rdquo &ldquo唔,當然啰,&rdquo卡薩文以惱怒的語調說着,&ldquo有那麼一瞬間&mdash&mdash你可以說就是那一瞬間&mdash&mdash一一幅畫,任何一幅畫,是确定而且終于完成了。

    至于那一個瞬間是被告看見之前,或他看見的當時,或他看見之後,先生,那不是我的專長。

    &rdquo &ldquo你說得真對,&rdquo安迪·韋斯特喃喃說着,不過約翰尼聽到了,&ldquo不,等一下,卡薩文先生。

    你聲稱芬妮·亞當斯隻畫她看到的東西,告訴我,她是不是畫下她看到的所有東西?&rdquo &ldquo這算什麼,這算什麼?&rdquo &ldquo嗯!如果她正在畫從她的窗口看出去的谷倉和玉米田。

    假如在她視線内的小屋裡有一堆柴薪。

    她會不會把柴薪包括在她的繪畫中?&rdquo &ldquo喔,我懂你的意思了,&rdquo卡薩文疲倦地說,&ldquo不,她不會畫下她看到的所有東西。

    那會很可笑的。

    &rdquo &ldquo那麼她可能會決定把柴薪畫進去也可能會決定不把柴薪畫進去?&rdquo &ldquo正是如此。

    每一個畫家都必須有選擇性。

    顯而易見地,利用最簡單的構圖法則。

    不過,她包含進去的東西至少是她畫的風景的一部分。

    &rdquo &ldquo可是真的柴薪有可能堆疊在小屋中,然而她沒有把柴薪畫進圖畫中?&rdquo &ldquo那是真的。

    &rdquo &ldquo就這樣了,謝謝你!&rdquo &ldquo卡薩文先生!&rdquo費立茲·亞當斯跳起來,&ldquo你說即使柴薪在小屋中,芬妮嬸嬸也可能選擇不把它畫進圖裡?&rdquo &ldquo是的。

    &rdquo &ldquo可是她沒有把柴薪畫進圖裡這個事實,并不表示它在那裡這也是真的呀?&rdquo 卡薩文眨眨眼:&ldquo可否請你重複一遍?&rdquo &ldquo呃,&rdquo亞當斯繼續說道,&ldquo如果柴薪包括在圖畫中,那麼&mdash&mdash根據你對芬妮·亞當斯繪畫習慣的了解等等,你可以确定柴薪是在小屋中。

    她隻畫她看到的東西,你說的。

    &rdquo &ldquo沒錯。

    如果在我們眼前畫中的小屋中有柴薪的話,我會毫不遲疑地說在真的小屋中一定有柴薪。

    &rdquo &ldquo可是在畫中的小屋并沒有柴薪!&rdquo亞當斯勝利地說,&ldquo那是一個事實!一個絕對的、無可否認的事實!那這不就是說,因為畫中沒有柴薪,小屋裡也沒有柴薪?而如果小屋裡沒有柴薪,被告就是說謊啰?&rdquo &ldquo什麼,那是詭辯!&rdquo安迪·韋斯特大吼,&ldquo那根本不合理!我們是在繞圈圈!&rdquo 羅傑·卡薩文無助地看着辛恩法官:&ldquo我隻能再說一次,各位,這幅畫完成了。

    &rdquo 法官看着安迪·韋斯特,安迪·韋斯特看着法官,然後兩人一齊望着陪審團。

    衆人的臉像水洗過的牆壁一樣白,沒有絲毫理解的迹象。

     &ldquo你們訊問證人結束了嗎,各位先生?&rdquo辛恩法官問道。

     &ldquo是的,法官,&rdquo費立茲·亞當斯說道,&ldquo而且對民衆而言,我們結束了&mdash&mdash&rdquo &ldquo等一下。

    &rdquo 房間裡每一個人都轉過頭。

    那是在第二列最後一個座位的陪審員,第十二号陪審員。

    他正很快地在一張信封背後草草地寫字。

     &ldquo怎麼回事,辛恩先生?&rdquo法官傾身向前問道。

     約翰尼折好了信封:&ldquo麻煩把這個交給法官,治安官。

    &rdquo 本尼·哈克小心翼翼地拿起折好的信封交給辛恩法官。

     法官把它打開。

     上面寫着: 我找到了!宣布休庭,我想我有頭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