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的地獄:立嗣有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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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的目的,方法也更為快捷。

    但是,大自然并沒有指定我們使用雞鴨豬狗那樣的生産方法。

    這是為什麼呢?大自然的意圖是不可推測的,但至少我們可以從中領悟大自然賦予我們的性本能的取向。

    就人類而言,種族延續不能是單純的生物學的東西,生殖行為必須植根于精神生活中,使之提升為精神生活中的重大要素。

    而予以提升的力量源泉,就在于整個的人格價值世界,就是在這個世界的性生活中所發現的戀愛。

    這是人格的選擇和愛慕,是人格的融合與歡喜,是以人格提升為基礎的自我犧牲。

    隻有形成了這樣的戀愛理念&mdash&mdash更簡潔地說,隻有從生殖欲望中産生的戀愛,才能賦予性生活以倫理基礎。

    若不懂得這一點,即便産生了具有文化繼承價值的生物單元,&ldquo立嗣之道&rdquo也不過是一種生物學的概念而已。

    希望通過所愛的人而使子孫延續,這一欲望就是通過戀愛而企求得到的一種結果,這種種族延續的理想以倫理的方式成為我們生活中的一個動力。

    大自然不隻是要單純地延續種族,而是希求産生人格。

    當進化達到一定階段的時候,種族延續也必然是人格的,換言之就是必須通過戀愛來實現。

    因而,男女之道是人格的相互之愛,而不隻是&ldquo立嗣&rdquo。

     我現在的任務不是闡述我本人的戀愛觀,我的任務是考察儒學的性生活觀及其對文化的影響,因而我必須再回到&ldquo男女之道,隻在立嗣有後而已&rdquo這一假定上來。

    當我們立足于這一假定的時候,我們的性生活應該在哪些方面得到肯定,哪些方面受到否定呢?不言而喻,性欲本身應該得到肯定,假如否定了性欲,那麼&ldquo立嗣之道&rdquo就無所依附了,因此說:&ldquo飲食是男女大欲,也是自然之妙理。

    它與性命相關,并以此繁衍子嗣。

    而世人見慣了僧侶,認為男女欲望是醜陋之事,這種看法不合情理。

    &rdquo&ldquo男女欲望使人心柔弱,世人若遠離男女之欲望,自然就會變得粗野暴烈,生出殺伐争鬥之心,是最為可怕的。

    &hellip&hellip女人可使男人性情柔和,且因家有妻子,而能夠忍難忍之事,若沒有妻子家眷,則可能會在一怒之下而大打出手。

    &rdquo(大田錦城[6]著《梧窗漫筆》) 從這個意義上肯定性欲或者容忍性欲,恐怕絕不是錦城一個人的想法。

    很多儒學家對這個問題的看法與他同出一轍,不必多加征引了。

    對此我們需要注意的是,這裡所容許的不隻是對&ldquo立嗣&rdquo所必要的男女之欲,而是為了避免因遠離男女欲望所産生的殺伐争鬥之心、由性的郁悶而産生的粗野狂暴。

    即便不是為了&ldquo立嗣&rdquo,性欲也必須得到滿足。

    性欲不僅出于種族保存的積極目的,也用于緩和粗野狂暴之心這樣一個消極目的。

    隻是這一點往往容易被人們所忽略,人們希望在滿足&ldquo立嗣&rdquo而娶妻納妾的同時,使這一點也得以最小限度的滿足。

    無論如何,我們應該看到,儒學家們承認了男女之欲僅僅靠種族延續的理想是難以統馭的,于是便想出妥協之策。

    講求躬行實踐的大學問家中江藤樹[7]在回答一少年的提問時,這樣回答:&ldquo的确,色念是難以根除的東西,此乃年輕人的通弊。

    若是染指者乃不邪之色,可以自行節制,而避免陷于荒淫無度。

    隻可從事不含邪氣、不帶邪色的飲食男女之事。

    此種微妙道理,尚需仔細體察。

    &rdquo(《答一尾》)這段話可以作為上述結論的一個旁證。

    僅從這一點上看,儒教與禁欲主義相比,的确是貼近人情的。

    然而,中江藤樹的&ldquo不邪之色論&rdquo倘若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承認了賣笑,那麼就可以說,儒教與公娼制度便在這一點上走到一起了。

    果然,我們從大田錦城的言論中發現了這一點。

    他說: 布匹原本都是方方正正的,然而光是方方正正的布就能做成衣服嗎?有時必須斜着剪裁,才能做成衣服。

    世間萬事都是如此,都是方方正正的,則難通難用。

    大到天下,小到個人,斜的東西都不合正道,但卻能安邦撫民。

    舉例來說,有人僅僅把女人看作是貞潔的化身,那些賣笑賣身的遊女各處都有,都不合人間正道。

    然而今天看來,沒有遊女則不利于天下太平。

    她們既違背人間正道,又有助于世道太平。

    其他可以以此類推。

    悟得此理,則可明白無論斜行還是橫行,無非都是仁道之一端而已。

    那些不懂大道的迂腐學者,隻知道死摳義理,而遠離世間人情,那都是無用的學問。

    (《梧窗漫筆》) 從錦城的語氣上可以看出,這些觀點應該是當時大部分儒者共通的看法。

    既然承認了&ldquo立嗣&rdquo之外的需求,既然認為滿足這些需求是為了遏制色欲的泛濫,那麼,不言而喻,這裡就有了寬窄程度的問題。

     不過,對情欲的寬容,至此已經是最高限度了。

    在個人的行為上,也有不少儒者超越了這個限度。

    而代表着時代良知的,則是官府所明确加以規範的東西。

    也就是說,遊女僅僅是滿足性欲需要的工具。

    假如越了雷池一步,這種男女之情就是應該被否定的了。

    在這個意義上,有人出于時代的良知而對沉溺于遊裡的人提出了警誡&mdash&mdash 女子賣身是為生活所迫。

    那些賣色的女子,塗脂抹粉,盡顯其色,穿绫羅綢緞,炫人眼目,帶香荷包撩人嗅覺,誘使人落入圈套,毀掉其一生,或喪其性命,皆是不仁不義者。

    世人避而遠之,稱為&ldquo亡八&rdquo,意即将&ldquo孝悌忠信禮義廉恥&rdquo八個字都滅亡掉了,對此,唐人[8]深戒之。

     &hellip&hellip 涉足花街柳巷有七損:一是惹主人不高興,二是壞自己名聲,三是損害健康,四是喪失正心而增邪念,五是不走正道,六是不孝,七是損人。

    (曳尾庵編《我衣》) 當然,我們知道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