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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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前行的軌迹有些颠晃。

     彈頭周遭的氣流逆時針擾蕩,吹暈開來。

     斷裂手铐上擦出的金屬碎光飛濺,每一滴光都拼命燃燒,在消逝前盡情放大。

     蒼葉的瞳孔在子彈在最接近的距離時,甚至逼視了獨特的膛線刮痕。

     無比清晰、定格播放、魄力十足! 蒼葉的眼睛就這麼呆呆追着子彈,直到它炸在身後的仿古董花瓶上…… 匡啷! 花瓶爽快地爆裂。

     “!”蒼葉看着牆上冒煙的黑色彈孔。

     “?”油頭男子的右手食指還壓着扳機。

     面對這罕見的近距離失誤,油頭男子隻用了半秒發怔,即決定不再花任何時間在思考為什麼剛剛上一槍沒命中對方的咽喉、而是射斷了對方手铐這一回事。

     他微微傾斜手臂跟手槍之間的聯合角度,朝一臉呆樣的财哥扣下扳機。

     大難臨頭的财哥手中還拿着擦拭神像的白布,隻做了一個吓呆了的表情,便死命抓着喉嚨往後摔倒,躺在地闆上,兩腿瘋狂抽動。

     油頭男子從進門後一共殺了一刀又開了三槍,怎麼說也足夠其它人反應了。

     沒有對白。

     沒有叫嚣。

     剛剛還坐在沙發上的四個小混混迅速壓低身子,借着沙發的掩護抄起藏在地闆裡的改造手槍——這些槍雖然都是玩具手槍改造的假貨,粗制濫造,但此時卻是他們活下來的一線生機。

     突變陡起前大廳電視正好轉到有線新聞台,插播着一起不幸的重大事件。

     “現在為您播報一起不幸的消息,就在剛剛中午十二點整,我們接獲……” 主播用甜美的聲音念着熱騰騰的事故新聞稿,為這場生死屠殺充當背景。

     原地不動,油頭男子隻是對着沙發開槍。

     砰! 砰! 砰! 子彈穿過沙發内部的木質構造、再不規則地穿出黑色牛皮,燒出巨大的彈孔。

     大受驚吓的小混混不甘示弱地躲在在沙發後試圖反擊,卻不敢将頭探出瞧清楚目标,隻是将槍口伸出就一陣亂七八糟地猛扣闆機。

    這是他們微薄的幸運……以他們半調子的爛槍法,要是他們站起來跟油頭男子對着幹,一下子就全滅。

     油頭男子面對沒有章法的危險亂槍,毫不猶豫後退到兩步之遠的門外。

     “幹!你是誰派來的!知不知道我們後面是誰在罩!” “我們四個你一個!幹給你死!再開槍就一定給你死!” “幹你娘咧……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 “财哥都被你挂了還想怎樣!還不快走!找死!” 四個混混裡有兩個已經尿褲子了,還是扯破喉嚨大罵,給自己人壯膽。

    子彈像是不要錢似的一直開、開光了就輪流手忙腳亂裝子彈。

     躲在門外的油頭男子冷靜地持續朝沙發開槍,逼迫那些小混混現身對決。

     蒼葉就站在專業槍手與黑道小混混中間,動彈不得。

     兩邊子彈呼來嘯去,深陷在熾熱的槍林彈雨中的蒼葉每一秒都可能會死。

     “……”蒼葉暫時失卻了語言能力。

     真是被強制經曆的、奇妙的瀕死體驗啊。

     熱辣的鮮血在蒼葉臉上如蠟融下。

     他任由鹹鹹的熱流沿着大腿、貼着小腿、不急不徐地浸濕穿着拖鞋的腳掌。

     咕噜。

     咕噜。

     他聽見腎上腺素在體内大量分泌、快速流竄的幻聲。

     電視新聞的主播聲音變成誇張的、彎曲難解的哞哞聲。

     “今天上午十點十五分從台北飛往曼谷的東航KH202班機,在行經太平洋上空的途中發生了不明意外,從三萬英呎高空墜落在太平洋公海上,據了解……” 同一時刻,那些不長眼的子彈在四周空間快速交叉前進。

     時間被緊張感急速壓縮,子彈在空氣中沖鋒破浪的聲線徹底蓋過了火藥聲。

     嗉—— 嗉—— 嗉—— 子彈很快,但還沒快到逃脫蒼葉視覺之外。

     金屬光芒越來越清晰,空氣波紋越來越像水波紋,子彈上的刮痕…… 他深刻感覺到,捕捉子彈行進過程并非單純的視覺體驗,而是一種靈魂經驗。

     或許部份是幻覺。

     或許全部都是幻覺更接近令所有人都能滿意的理解。

     或許在某個夢裡曾經看過類似的畫面,殘存扭曲的記憶瞬間接枝在現實裡。

     都不重要。

     站在彼此殺戮的兩邊子彈中,蒼葉緩緩張開雙手,宛若承蒙上天寵愛的信徒。

     電視上的新聞主播:“機上滿載的四百五十七名乘客生死未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