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初的印象
關燈
小
中
大
。
&ldquo好久不見了，&rdquo那個色鬼接着對小銅币說，&ldquo您怎麼好像瘦了？&rdquo &ldquo也許吧。
從前我可胖多啦，現在瘦得像根針了。
&rdquo &ldquo老是在陪大兵吧，您哪？&rdquo &ldquo不，這可是那些壞蛋對您造的謠；不過，也不錯呀，您說呢？盡管骨瘦如柴，可見到兵哥哥就是愛！&rdquo &ldquo您甩了他們，愛我們吧；我們有錢哪&hellip&hellip&rdquo 為了補充這幅畫面，請想象一下那個剃光半邊腦袋、戴着鐐铐、身穿條紋囚服并且在押送兵的監視之下的色鬼吧。
我知道我可以回監獄了，便向阿基姆·阿基梅奇告别，在一名士兵的押送下回去了。
人們已經漸漸地聚攏在一起。
最先回去的是按工作量勞動的那些人。
使囚犯熱心勞動的唯一辦法就是給他規定工作量。
有時規定的工作量很大，但是完成定量的速度仍然比被迫工作到敲午飯鼓時要快一倍。
完成工作量之後，囚犯就可以毫無阻礙地回去，誰也不會來阻攔他了。
午飯不是同時在一起吃，而是先到先吃；何況夥房一下子也容不下所有的人。
我嘗了嘗菜湯，可是因為不合口味難以下咽，便給自己沏了茶。
我們在桌子的一端坐了下來。
和我在一起的那位難友和我一樣，也是貴族出身。
囚犯們不停地來來去去。
不過地方顯得很寬敞，人還沒有到齊。
有五個人結伴坐在一張大桌子旁邊。
夥夫給他們上了兩碗湯，又擺上滿滿一缽子煎魚。
他們在慶祝什麼，吃的是自備餐。
他們乜斜着眼睛看了看我們。
一個波蘭人進來了，與我們并排坐在一起。
&ldquo我不在這裡，卻什麼都知道！&rdquo一個高個子囚犯走進夥房，掃視着所有在場的人大聲說道。
他大約五十歲，肌肉發達，身材幹瘦。
臉上有一種狡黠而又愉快的表情。
他臉上特别顯眼的是耷拉着的厚厚的下嘴唇，這嘴唇使他的臉顯得非常滑稽。
&ldquo嘿，夜裡睡得真香！怎麼不打招呼呢？大家都是庫爾斯克人哪！&rdquo他添了一句，在吃自備午餐的人們身邊坐了下來，&ldquo祝你們好胃口！款待客人吧。
&rdquo &ldquo兄弟，我們可不是庫爾斯克人。
&rdquo &ldquo那麼是坦波夫人了？&rdquo &ldquo也不是坦波夫人。
在我們這裡，兄弟，你什麼也得不到。
去找有錢的莊稼漢吧，到那裡去要。
&rdquo &ldquo弟兄們，今天我的肚皮貼着脊梁骨啦；他在哪裡呢，那個有錢的莊稼漢？&rdquo &ldquo卡津就是有錢的莊稼漢；你找他去吧。
&rdquo &ldquo今天，弟兄們，卡津在飲酒作樂，他又狂飲無度了，會把錢喝得精光的。
&rdquo &ldquo二十個盧布還是有的，&rdquo另一個人說，&ldquo販私酒是賺錢的買賣啊，弟兄們。
&rdquo &ldquo怎麼，你們不願款待客人？好吧，那就隻好喝公家的菜湯了。
&rdquo &ldquo你去要茶喝呀。
瞧，老爺們正喝着呢。
&rdquo &ldquo什麼老爺，這裡沒有老爺；現在和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了。
&rdquo一個坐在角落裡的囚犯陰沉着臉說。
在此之前他還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ldquo茶倒是想喝，就是不好意思去要：咱們可是有自尊心的人呢。
&rdquo長着厚嘴唇的囚犯說，和善地望着我們。
&ldquo您要是願意，我請您喝，&rdquo我邀請那個囚犯說，&ldquo好嗎？&rdquo &ldquo好嗎？那怎麼不好！&rdquo他來到了桌子跟前。
&ldquo瞧，在家裡用草鞋盛菜湯喝，在這裡能嘗到茶的滋味了；他要喝老爺的飲料呢。
&rdquo那個臉色陰沉的囚犯說。
&ldquo這裡難道就沒有人喝茶？&rdquo我問他，他卻不屑于回答。
&ldquo這不，有人帶着面包來了。
您就再賞他一個面包吧！&rdquo 有人把面包拿了進來。
一個年輕的囚犯帶着一大串面包圈在監獄裡叫賣。
面包的女主人答應把第十個面包讓給他；他就指望着那個面包了！ &ldquo賣面包，賣面包！&rdquo他走進夥房叫道，&ldquo莫斯科的熱乎乎的面包！我自己倒想吃呢，可是要錢哪。
喂，弟兄們，隻剩最後一個面包了：誰的母親來了？&rdquo 他這樣以母愛作号召，逗得大夥兒都笑了，于是人們買了他的幾個面包。
&ldquo怎麼辦啊，弟兄們，&rdquo他說，&ldquo卡津這樣鬧下去是要倒大黴的！真的！這時候還在酗酒胡鬧。
萬一八隻眼來了怎麼辦。
&rdquo &ldquo會把他藏起來的。
怎麼，醉得厲害嗎？&rdquo &ldquo醉得一塌糊塗！兇得要命，到處找茬兒。
&rdquo &ldquo嘿，這樣鬧會打起來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們說的是誰？&rdquo我問和我并排坐着的那個波蘭人。
&ldquo一名囚犯，名叫卡津。
他在這裡做販賣私酒的生意。
賺了錢就拿去喝酒。
他又殘忍又兇惡；不過清醒的時候挺安靜；喝醉了就原形畢露；會拿刀子傷人的。
這時非要把他制服不可。
&rdquo &ldquo怎麼制服？&rdquo &ldquo十來個囚犯一擁而上，狠狠地揍他，直到他完全失去知覺，就是說把他打個半死。
然後把他撂在通鋪上，再蓋上一件短皮襖。
&rdquo &ldquo這樣打不是會出人命嗎？&rdquo &ldquo要是别人就被打死了，可他沒事。
他力大無窮，在監獄裡無人能比，而且體格極其強壯。
第二天早晨他就安然無恙地起床了。
&rdquo &ldquo請您對我說說吧，&rdquo我繼續追問波蘭人，&ldquo他們這些人也在吃自備餐，而我在喝茶。
可他們看着，仿佛在忌妒我喝茶。
這是什麼意思呢？&rdquo &ldquo這不是因為茶，&rdquo波蘭人回答道，&ldquo他們恨您，因為您是貴族，和他們不是一樣的人。
其中有好多人想找您的茬兒。
他們很想侮辱您、貶損您。
您在這裡還會見到很多令人惱火的事情。
我們這些人在這裡的處境是可怕的。
我們的處境在各方面都比别人更加惡劣。
要适應這一切，就要學會無動于衷。
您還會一再地遇到煩心的事情，因為茶和自備餐而挨罵，盡管這裡有很多人時常在吃自備的食品，有些人還經常喝茶。
他們可以，然而您卻不可以。
&rdquo 說完這些，他站起來離桌而去。
幾分鐘後他的話就應驗了。
&ldquo好久不見了，&rdquo那個色鬼接着對小銅币說，&ldquo您怎麼好像瘦了？&rdquo &ldquo也許吧。
從前我可胖多啦，現在瘦得像根針了。
&rdquo &ldquo老是在陪大兵吧，您哪？&rdquo &ldquo不，這可是那些壞蛋對您造的謠；不過，也不錯呀，您說呢？盡管骨瘦如柴，可見到兵哥哥就是愛！&rdquo &ldquo您甩了他們，愛我們吧；我們有錢哪&hellip&hellip&rdquo 為了補充這幅畫面，請想象一下那個剃光半邊腦袋、戴着鐐铐、身穿條紋囚服并且在押送兵的監視之下的色鬼吧。
我知道我可以回監獄了，便向阿基姆·阿基梅奇告别，在一名士兵的押送下回去了。
人們已經漸漸地聚攏在一起。
最先回去的是按工作量勞動的那些人。
使囚犯熱心勞動的唯一辦法就是給他規定工作量。
有時規定的工作量很大，但是完成定量的速度仍然比被迫工作到敲午飯鼓時要快一倍。
完成工作量之後，囚犯就可以毫無阻礙地回去，誰也不會來阻攔他了。
午飯不是同時在一起吃，而是先到先吃；何況夥房一下子也容不下所有的人。
我嘗了嘗菜湯，可是因為不合口味難以下咽，便給自己沏了茶。
我們在桌子的一端坐了下來。
和我在一起的那位難友和我一樣，也是貴族出身。
囚犯們不停地來來去去。
不過地方顯得很寬敞，人還沒有到齊。
有五個人結伴坐在一張大桌子旁邊。
夥夫給他們上了兩碗湯，又擺上滿滿一缽子煎魚。
他們在慶祝什麼，吃的是自備餐。
他們乜斜着眼睛看了看我們。
一個波蘭人進來了，與我們并排坐在一起。
&ldquo我不在這裡，卻什麼都知道！&rdquo一個高個子囚犯走進夥房，掃視着所有在場的人大聲說道。
他大約五十歲，肌肉發達，身材幹瘦。
臉上有一種狡黠而又愉快的表情。
他臉上特别顯眼的是耷拉着的厚厚的下嘴唇，這嘴唇使他的臉顯得非常滑稽。
&ldquo嘿，夜裡睡得真香！怎麼不打招呼呢？大家都是庫爾斯克人哪！&rdquo他添了一句，在吃自備午餐的人們身邊坐了下來，&ldquo祝你們好胃口！款待客人吧。
&rdquo &ldquo兄弟，我們可不是庫爾斯克人。
&rdquo &ldquo那麼是坦波夫人了？&rdquo &ldquo也不是坦波夫人。
在我們這裡，兄弟，你什麼也得不到。
去找有錢的莊稼漢吧，到那裡去要。
&rdquo &ldquo弟兄們，今天我的肚皮貼着脊梁骨啦；他在哪裡呢，那個有錢的莊稼漢？&rdquo &ldquo卡津就是有錢的莊稼漢；你找他去吧。
&rdquo &ldquo今天，弟兄們，卡津在飲酒作樂，他又狂飲無度了，會把錢喝得精光的。
&rdquo &ldquo二十個盧布還是有的，&rdquo另一個人說，&ldquo販私酒是賺錢的買賣啊，弟兄們。
&rdquo &ldquo怎麼，你們不願款待客人？好吧，那就隻好喝公家的菜湯了。
&rdquo &ldquo你去要茶喝呀。
瞧，老爺們正喝着呢。
&rdquo &ldquo什麼老爺，這裡沒有老爺；現在和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了。
&rdquo一個坐在角落裡的囚犯陰沉着臉說。
在此之前他還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ldquo茶倒是想喝，就是不好意思去要：咱們可是有自尊心的人呢。
&rdquo長着厚嘴唇的囚犯說，和善地望着我們。
&ldquo您要是願意，我請您喝，&rdquo我邀請那個囚犯說，&ldquo好嗎？&rdquo &ldquo好嗎？那怎麼不好！&rdquo他來到了桌子跟前。
&ldquo瞧，在家裡用草鞋盛菜湯喝，在這裡能嘗到茶的滋味了；他要喝老爺的飲料呢。
&rdquo那個臉色陰沉的囚犯說。
&ldquo這裡難道就沒有人喝茶？&rdquo我問他，他卻不屑于回答。
&ldquo這不，有人帶着面包來了。
您就再賞他一個面包吧！&rdquo 有人把面包拿了進來。
一個年輕的囚犯帶着一大串面包圈在監獄裡叫賣。
面包的女主人答應把第十個面包讓給他；他就指望着那個面包了！ &ldquo賣面包，賣面包！&rdquo他走進夥房叫道，&ldquo莫斯科的熱乎乎的面包！我自己倒想吃呢，可是要錢哪。
喂，弟兄們，隻剩最後一個面包了：誰的母親來了？&rdquo 他這樣以母愛作号召，逗得大夥兒都笑了，于是人們買了他的幾個面包。
&ldquo怎麼辦啊，弟兄們，&rdquo他說，&ldquo卡津這樣鬧下去是要倒大黴的！真的！這時候還在酗酒胡鬧。
萬一八隻眼來了怎麼辦。
&rdquo &ldquo會把他藏起來的。
怎麼，醉得厲害嗎？&rdquo &ldquo醉得一塌糊塗！兇得要命，到處找茬兒。
&rdquo &ldquo嘿，這樣鬧會打起來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們說的是誰？&rdquo我問和我并排坐着的那個波蘭人。
&ldquo一名囚犯，名叫卡津。
他在這裡做販賣私酒的生意。
賺了錢就拿去喝酒。
他又殘忍又兇惡；不過清醒的時候挺安靜；喝醉了就原形畢露；會拿刀子傷人的。
這時非要把他制服不可。
&rdquo &ldquo怎麼制服？&rdquo &ldquo十來個囚犯一擁而上，狠狠地揍他，直到他完全失去知覺，就是說把他打個半死。
然後把他撂在通鋪上，再蓋上一件短皮襖。
&rdquo &ldquo這樣打不是會出人命嗎？&rdquo &ldquo要是别人就被打死了，可他沒事。
他力大無窮，在監獄裡無人能比，而且體格極其強壯。
第二天早晨他就安然無恙地起床了。
&rdquo &ldquo請您對我說說吧，&rdquo我繼續追問波蘭人，&ldquo他們這些人也在吃自備餐，而我在喝茶。
可他們看着，仿佛在忌妒我喝茶。
這是什麼意思呢？&rdquo &ldquo這不是因為茶，&rdquo波蘭人回答道，&ldquo他們恨您，因為您是貴族，和他們不是一樣的人。
其中有好多人想找您的茬兒。
他們很想侮辱您、貶損您。
您在這裡還會見到很多令人惱火的事情。
我們這些人在這裡的處境是可怕的。
我們的處境在各方面都比别人更加惡劣。
要适應這一切，就要學會無動于衷。
您還會一再地遇到煩心的事情，因為茶和自備餐而挨罵，盡管這裡有很多人時常在吃自備的食品，有些人還經常喝茶。
他們可以，然而您卻不可以。
&rdquo 說完這些，他站起來離桌而去。
幾分鐘後他的話就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