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初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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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俏皮話産生了一點效果：很多人都笑了。
快樂的胖子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看來他是有意要在牢房裡扮演一個小醜的角色。
高個子囚犯以極度藐視的目光瞟了他一眼。
&ldquo一個木雕似的胖婆娘！&rdquo他仿佛自言自語地說，&ldquo瞧他，吃大牢裡的白面包發胖喽！很高興，到開齋節能産下十二隻小豬崽啦。
&rdquo &ldquo那你算個什麼鳥？&rdquo另一個突然面紅耳赤地大聲叫道。
&ldquo一點不錯，就是一隻鳥！&rdquo &ldquo怎樣的鳥？&rdquo &ldquo這樣的鳥。
&rdquo &ldquo這樣的是怎樣的？&rdquo &ldquo一句話，就是這樣的。
&rdquo &ldquo究竟是怎樣的？&rdquo 兩個人緊盯着對方的眼睛。
胖子在等着回答，他緊握雙拳，仿佛馬上就要沖上去打一架。
我真的以為他們要大打出手了。
對我來說，這一切都很新鮮，所以好奇地看着。
後來我才知道，所有這類場景都是沒有惡意的，就像在演一場喜劇，為的是逗大家開心。
幾乎從來不會鬧到拳腳相加的地步。
這一切是相當典型的，表現了監獄裡的風氣。
高個子囚犯平靜而莊重地站着。
他意識到大家都在看着他，等着瞧，他的回答會不會讓自己丢臉；他覺得一定要挺住，要證明他确實是一隻鳥，而且要表現出他究竟是怎樣的一隻鳥。
他以難以形容的藐視瞟着自己的對手，為了氣他，還故意略微越過肩頭自上而下地睨視着他，仿佛在打量他這隻小甲蟲，并曼聲自稱： &ldquo大王！&hellip&hellip&rdquo 這意思是說，他是鳥中之王。
聽衆對這位囚犯的機敏不禁報以哄堂大笑。
&ldquo你是個無賴，不是什麼大王！&rdquo胖子吼叫起來，他覺得自己一敗塗地，簡直氣得要發瘋了。
不過争吵雙方一旦較真，大夥兒便立刻加以制止。
&ldquo嚷什麼呢！&rdquo整個牢房響起一片呵斥聲。
&ldquo你們最好還是打一架，免得喊破了喉嚨！&rdquo屋角有人叫道。
&ldquo是呀，你别說，他們還真的會打起來！&rdquo有人接茬道，&ldquo我們這裡都是一些愛惹是生非的硬漢；就是一個對七個我們也不怕&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兩個也真行，一個為了一磅面包進大牢，另一個簡直是貪嘴的大肚子奶桶，偷吃了村婦的酸牛奶，就為這挨了一頓鞭子。
&rdquo &ldquo喂，喂，喂！都别說了。
&rdquo殘疾軍人叫道，他是在牢房裡維持秩序的，所以睡在屋角的一張單人鋪上。
&ldquo快拿水來，夥計們！涅瓦利德·彼得羅維奇醒了！涅瓦利德·彼得羅維奇，我們親愛的老哥要用水！&rdquo &ldquo老哥&hellip&hellip我是你的什麼老哥？一個盧布的酒也沒有在一起喝過，還老哥呢！&rdquo殘疾軍人一邊套上軍大衣的袖子，一邊唠叨&hellip&hellip 準備點名了；天剛破曉；一大群人在夥房裡擠得水洩不通，囚犯們都穿着自己的短皮襖，戴着兩色皮帽聚集在面包旁邊，一名夥夫在為他們切面包。
每個夥房有兩名夥夫，都是大夥兒選出來的。
切面包和肉的菜刀就由他們保管，夥房裡隻有這一把菜刀。
囚犯們分散在各個角落和幾張桌子旁，戴着皮帽，穿着短皮襖，系上腰帶，随時準備上工。
有些人面前放着一木碗克瓦斯。
他們把面包掰碎放進克瓦斯，小口小口地喝着。
一片聒耳的嘈雜聲令人難以忍受。
不過有些人很知趣地在角落裡小聲地交談着。
&ldquo歡迎，老人家安東内奇，你好！&rdquo一個年輕的犯人說，一邊坐到掉光了牙齒，面色陰沉的犯人身邊。
&ldquo哎，你好，你不是在打趣吧。
&rdquo老人眼也不擡地說，用沒有牙齒的牙床使勁咀嚼着面包。
&ldquo可我，安東内奇，說實話，還以為你死了呢。
&rdquo &ldquo不，你先死吧，我後死&hellip&hellip&rdquo 我在他們身旁坐了下來。
我右首有兩個神情嚴肅的犯人在交談，看來他們都想在對方面前擺譜。
&ldquo未必有人能偷到我的東西，&rdquo一個說，&ldquo我呀，老弟，說不定自己倒會偷點兒什麼呢。
&rdquo &ldquo嘿，我的東西也不是唾手可得的呢：我是燙手的。
&rdquo &ldquo你說什麼燙手啊！也不過是個歹徒罷了；我們這些人哪，連别的稱呼也沒有一個&hellip&hellip她把你的錢騙光了，也不說聲謝謝。
老弟，我也被騙得一貧如洗了。
前幾天她來了。
我和她到哪裡去安身呢？我去求劊子手費季卡收留我們：他在城郊還有一棟房子，是從可惡的猶太人索洛蒙卡手裡買下的，想不到這個人後來竟自缢而死&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知道。
前年他在我們那裡當酒店掌櫃，綽号叫格裡什卡，是一家黑店。
我知道。
&rdquo &ldquo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是另一家黑店。
&rdquo &ldquo才不是另一家呢！你知道的真多！可我能給你舉出那麼多掮客&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能！你是從哪裡來的，而我是哪兒的人？&rdquo &ldquo哪兒的！我還揍過你呢，我可不是吹牛，還說什麼哪兒的人！&rdquo &ldquo你揍過我！揍我的人還沒有生出來，揍過我的人已經埋進土裡了。
&rdquo &ldquo賓傑裡的黑死病！&rdquo &ldquo讓你染上西伯利亞的炭疽才好！&rdquo &ldquo讓土耳其人的馬刀跟你說話！&hellip&hellip&rdquo 于是破口大罵。
&ldquo喂，喂，喂！幹嗎亂嚷嚷呀！&rdquo周圍的人們叫道，&ldquo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會過；要鬧到這裡來吃白面包才快活&hellip&hellip&rdquo 立刻都安靜下來了。
罵人、打嘴仗是可以的。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大夥兒的樂趣。
不過，打架幾乎從來就是不容許的，除非在很特殊的情況下才真的會打起來。
打架的情況是要向上校報告的，于是開始調查，上校親臨&mdash&mdash總之，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打架是不允許的。
而且謾罵的雙方多半也是為了找樂子，練嘴皮子。
他們往往還自欺欺人，顯得盛怒如狂&hellip&hellip你以為他們馬上就要撲
快樂的胖子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看來他是有意要在牢房裡扮演一個小醜的角色。
高個子囚犯以極度藐視的目光瞟了他一眼。
&ldquo一個木雕似的胖婆娘！&rdquo他仿佛自言自語地說，&ldquo瞧他，吃大牢裡的白面包發胖喽！很高興，到開齋節能産下十二隻小豬崽啦。
&rdquo &ldquo那你算個什麼鳥？&rdquo另一個突然面紅耳赤地大聲叫道。
&ldquo一點不錯，就是一隻鳥！&rdquo &ldquo怎樣的鳥？&rdquo &ldquo這樣的鳥。
&rdquo &ldquo這樣的是怎樣的？&rdquo &ldquo一句話，就是這樣的。
&rdquo &ldquo究竟是怎樣的？&rdquo 兩個人緊盯着對方的眼睛。
胖子在等着回答，他緊握雙拳，仿佛馬上就要沖上去打一架。
我真的以為他們要大打出手了。
對我來說，這一切都很新鮮，所以好奇地看着。
後來我才知道，所有這類場景都是沒有惡意的，就像在演一場喜劇，為的是逗大家開心。
幾乎從來不會鬧到拳腳相加的地步。
這一切是相當典型的，表現了監獄裡的風氣。
高個子囚犯平靜而莊重地站着。
他意識到大家都在看着他，等着瞧，他的回答會不會讓自己丢臉；他覺得一定要挺住，要證明他确實是一隻鳥，而且要表現出他究竟是怎樣的一隻鳥。
他以難以形容的藐視瞟着自己的對手，為了氣他，還故意略微越過肩頭自上而下地睨視着他，仿佛在打量他這隻小甲蟲，并曼聲自稱： &ldquo大王！&hellip&hellip&rdquo 這意思是說，他是鳥中之王。
聽衆對這位囚犯的機敏不禁報以哄堂大笑。
&ldquo你是個無賴，不是什麼大王！&rdquo胖子吼叫起來，他覺得自己一敗塗地，簡直氣得要發瘋了。
不過争吵雙方一旦較真，大夥兒便立刻加以制止。
&ldquo嚷什麼呢！&rdquo整個牢房響起一片呵斥聲。
&ldquo你們最好還是打一架，免得喊破了喉嚨！&rdquo屋角有人叫道。
&ldquo是呀，你别說，他們還真的會打起來！&rdquo有人接茬道，&ldquo我們這裡都是一些愛惹是生非的硬漢；就是一個對七個我們也不怕&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兩個也真行，一個為了一磅面包進大牢，另一個簡直是貪嘴的大肚子奶桶，偷吃了村婦的酸牛奶，就為這挨了一頓鞭子。
&rdquo &ldquo喂，喂，喂！都别說了。
&rdquo殘疾軍人叫道，他是在牢房裡維持秩序的，所以睡在屋角的一張單人鋪上。
&ldquo快拿水來，夥計們！涅瓦利德·彼得羅維奇醒了！涅瓦利德·彼得羅維奇，我們親愛的老哥要用水！&rdquo &ldquo老哥&hellip&hellip我是你的什麼老哥？一個盧布的酒也沒有在一起喝過，還老哥呢！&rdquo殘疾軍人一邊套上軍大衣的袖子，一邊唠叨&hellip&hellip 準備點名了；天剛破曉；一大群人在夥房裡擠得水洩不通，囚犯們都穿着自己的短皮襖，戴着兩色皮帽聚集在面包旁邊，一名夥夫在為他們切面包。
每個夥房有兩名夥夫，都是大夥兒選出來的。
切面包和肉的菜刀就由他們保管，夥房裡隻有這一把菜刀。
囚犯們分散在各個角落和幾張桌子旁，戴着皮帽，穿着短皮襖，系上腰帶，随時準備上工。
有些人面前放着一木碗克瓦斯。
他們把面包掰碎放進克瓦斯，小口小口地喝着。
一片聒耳的嘈雜聲令人難以忍受。
不過有些人很知趣地在角落裡小聲地交談着。
&ldquo歡迎，老人家安東内奇，你好！&rdquo一個年輕的犯人說，一邊坐到掉光了牙齒，面色陰沉的犯人身邊。
&ldquo哎，你好，你不是在打趣吧。
&rdquo老人眼也不擡地說，用沒有牙齒的牙床使勁咀嚼着面包。
&ldquo可我，安東内奇，說實話，還以為你死了呢。
&rdquo &ldquo不，你先死吧，我後死&hellip&hellip&rdquo 我在他們身旁坐了下來。
我右首有兩個神情嚴肅的犯人在交談，看來他們都想在對方面前擺譜。
&ldquo未必有人能偷到我的東西，&rdquo一個說，&ldquo我呀，老弟，說不定自己倒會偷點兒什麼呢。
&rdquo &ldquo嘿，我的東西也不是唾手可得的呢：我是燙手的。
&rdquo &ldquo你說什麼燙手啊！也不過是個歹徒罷了；我們這些人哪，連别的稱呼也沒有一個&hellip&hellip她把你的錢騙光了，也不說聲謝謝。
老弟，我也被騙得一貧如洗了。
前幾天她來了。
我和她到哪裡去安身呢？我去求劊子手費季卡收留我們：他在城郊還有一棟房子，是從可惡的猶太人索洛蒙卡手裡買下的，想不到這個人後來竟自缢而死&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知道。
前年他在我們那裡當酒店掌櫃，綽号叫格裡什卡，是一家黑店。
我知道。
&rdquo &ldquo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是另一家黑店。
&rdquo &ldquo才不是另一家呢！你知道的真多！可我能給你舉出那麼多掮客&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能！你是從哪裡來的，而我是哪兒的人？&rdquo &ldquo哪兒的！我還揍過你呢，我可不是吹牛，還說什麼哪兒的人！&rdquo &ldquo你揍過我！揍我的人還沒有生出來，揍過我的人已經埋進土裡了。
&rdquo &ldquo賓傑裡的黑死病！&rdquo &ldquo讓你染上西伯利亞的炭疽才好！&rdquo &ldquo讓土耳其人的馬刀跟你說話！&hellip&hellip&rdquo 于是破口大罵。
&ldquo喂，喂，喂！幹嗎亂嚷嚷呀！&rdquo周圍的人們叫道，&ldquo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會過；要鬧到這裡來吃白面包才快活&hellip&hellip&rdquo 立刻都安靜下來了。
罵人、打嘴仗是可以的。
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大夥兒的樂趣。
不過，打架幾乎從來就是不容許的，除非在很特殊的情況下才真的會打起來。
打架的情況是要向上校報告的，于是開始調查，上校親臨&mdash&mdash總之，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打架是不允許的。
而且謾罵的雙方多半也是為了找樂子，練嘴皮子。
他們往往還自欺欺人，顯得盛怒如狂&hellip&hellip你以為他們馬上就要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