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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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特點的人或物,其形象最後能使人發瘋"。

    第一個不容置疑的證詞是波斯人盧特弗·阿裡·阿祖爾作出的。

    在一部名為《火廟》的傳記百科全書裡,那個學貫古今的托缽僧叙說沒拉子的一所學校裡有一個銅制的星盤,"誰看了一眼後就不想任何别的東西,于是國王吩咐把它扔到海底,以免人們連宇宙都忘了"。

    曾在海得拉巴任土司幕僚、寫過著名小說《殺手忏悔錄》的梅多斯·泰勒的報告更為詳盡。

    1832年前後,泰勒在布季城郊聽到一種奇怪的說法:說誰"看到了老虎",就是說那人瘋了或者成了聖人。

    人們指的是一頭有魔法的老虎,見到它的人,不論相距多麼遠,統統都完蛋,因為他從此以後到死為止除了那頭虎以外什麼都不想了。

    據說有一個倒黴的人逃到邁索爾,在一座宮殿裡畫虎。

    幾年後,泰勒參觀那個邦的監獄;總督帶他看尼特胡爾監獄的一間四室,地上、牆上和頂上是一個穆斯林托缽僧畫的虎(色彩非但沒有由于年代久遠而消退,反而更加鮮豔)。

    那頭老虎由無數虎組成,教人看了眼花缭亂;虎皮的花紋裡有許多小虎,甚至海洋、喜馬拉雅山和軍隊仿佛也是虎形構成。

    畫家多年前死在這個囚室;據說他來自信德或者古吉拉特,當初打算畫一幅世界地圖。

    至今仍有那幅龐大的作品的痕迹。

    泰勒把這件事告訴威廉堡的穆哈默德·阿爾·耶梅尼時,他對泰勒說,世上沒有不偏愛紮希爾的生物,但是仁慈的主不允許兩個紮希爾同時存在,因為一個就能傾倒衆生了。

    他還說,古往今來隻有一個紮希爾,愚昧時代的紮希爾是名叫亞烏克的偶像,後來是一個來自喬拉桑的、蒙着石珠綴成的面幕或者帶着金面具的先知。

    他又說神是神秘莫測的。

     我把巴拉赫的專著看了好多遍,卻琢磨不出自己有什麼感受;隻記得當我明白什麼都救不了我時,我感到絕望;當我知道我的不幸不能由自己負責時,又感到寬慰;那些人的紮伊爾不是一枚錢币而是一塊大理石或者一隻老虎,讓我妒忌。

    我認為不去想老虎該是何等容易的事。

    我還記得我看到這段話時感到特别不安:"《古爾珊》的一個評論家說,看到紮伊爾後很快就能看到玫瑰,他還援引了阿塔爾的《阿絲拉爾·那瑪》(《未知事物之書》)裡的一句詩:紮伊爾是玫瑰的影子和面幕的裂縫。

    " 為特奧德利納守靈的那個晚上,我沒有見到她的妹妹,阿瓦斯卡爾夫人,感到奇怪。

    10月份,她的一個朋友對我說: "可憐的胡利塔,她變得古怪極了,已送進了博什醫院。

    護士們喂她吃飯被她折騰得夠嗆。

    她念念不忘那枚錢币,說它和莫雷納·薩克曼的汽車司機一模一樣。

    " 時間沖淡了記憶,卻加深了紮伊爾的印象。

    以前我想像它的正面,後來是反面;如今我兩面都看到了。

    不是說那枚紮伊爾仿佛是透明的,兩面并不重疊;而是景象似乎成了球形,紮伊爾出現在球中央。

    我看到一個不是紮伊爾的透明而遙遠的形象:特奧德利納的輕蔑的模樣,肉體的痛苦。

    丁尼生說過,假如我們能了解一朵花,我們就知道我們是些什麼人,世界是什麼了。

    他或許想說,事物不論多麼細微,都涉及宇宙的曆史及其無窮的因果關系。

    他或許想說,可見的世界每一個形象都是完整的,正如叔本華所說,每個人的意志都是完整的。

    神秘哲學家認為人是微觀宇宙,是宇宙的一面象征性的鏡子;按照了尼生的說法,一切事物都如此。

    一切事物,甚至那枚令人難以容忍的紮伊爾。

     1948年前,胡利塔的命運也可能落到我身上。

    人們不得不喂我吃飯,幫我穿衣,我分不清下午和早晨,我不知道博爾赫斯是何許人。

    把那種前景說成可怖是虛假的,因為它的任何一種情況對我都不起作用。

    正如說一個上了麻醉接受開顱手術的病人的疼痛十分可怕一樣。

    在那種情況下,我根本不能感知宇宙,不能感知紮伊爾。

    唯心主義者說,浮生着夢,"生"和"夢"嚴格說來是同一個詞;我将從千百個表面現象歸為一個表面現象,從一個極其複雜的夢歸為一個十分簡單的夢。

    别人也許會夢見我發了瘋,而我卻夢見紮伊爾,當世界上所有的人日日夜夜都在想紮伊爾,那麼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是世界還是紮伊爾? 在阒寂的夜晚,我仍能在街上行走。

    拂曉時分,我往往坐在加來伊廣場的長凳上思考(試圖思考)《阿絲拉爾·那瑪》裡那段關于紮伊爾是玫瑰的影子和面幕的裂縫的話。

    我把那種見解和下面的說法聯系起來:為了和神融為一體,泛神論神秘主義者一再重複他們自己的名字或者神的九十九個名字,直到那些名字沒有任何意義為止。

    我渴望走上那條路。

    也許我由于反複思考,終于會花掉那枚紮伊爾;也許上帝就在那枚錢币後面。

     獻給沃利·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