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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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了這一點。

    毫無疑問,我國人民現在面臨的主要是如何增加财富的問題。

    我們該讓所有的人都變成令世人羨慕的大富翁。

    隻是若幹年後,我們許多人是否也将會面臨一個如何支配自己财富的問題?當然,從一般意義上說,任何時候都存在着這個問題。

    人類史告訴我們,貧窮會引起一個社會的混亂、崩潰和革命,巨大的财富也會引起形式有别的相同的社會效應。

    對我們來說,也許類似的話題談論的有些為時過早了。

    不過,有時候我們不得不預先把金錢和财富上升到哲學、社會學和曆史的高度來認識;正如我們用同樣的高度來認識我們的貧窮與落後…… 我們的少安此次省城之行,準備破費自己剛積累下的那點錢去投資拍電視劇《三國演義》,最少也屬于一種盲目行為。

    我們知道,一年前,他還在破産的泥淖中絕望地掙紮。

    抹不開胡永合的情面是事實。

    但在他本人内心深處,也不是沒有一些淺薄想法——用錢買個虛名或者企圖用小錢賺個大錢。

    他不想想,電視台的錢就那麼好賺?現在有多少國營單位和一些響馬式的幹部,用“贊助”、“合資”一類的誘餌來套弄象他這樣的一些淺薄的“萬元戶”! 但孫少安既然踏上了進軍省城之路,心情倒很有些激動。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也應該公正地贊揚他的勇敢的進取精神;不管盲目還是失敗,隻要敢出征的将士,就應該受到敬重。

     胡永合和他商定,到黃原時兩個人在他哥胡永州那裡住一夜;到銅城時,再拐到大牙灣捎帶着看看少安的弟弟。

    少安也很想見見少平了——弟兄倆見罷面已有好長時間。

    胡永州如今還當他的包工頭,在北關為一家公司蓋樓。

    我們知道的那個可憐的女孩小翠已被他一腿踢到東關暗娼的行列中,最近又為自己物色了一個仍然隻有十六歲的小女孩陪他睡覺。

     胡永州大方地在黃原街上最好的餐館請弟弟和少安吃了一頓酒席。

    席間,少安從胡氏兄弟的言談中,才知道他們在南面一個地區當專員的表兄弟鳳閣,因為水災問題,官被撤得一幹二淨。

    這兄弟倆在飯桌上大罵了一通他們雙水村當大官的田福軍。

    少安當然不解其中之意,隻是吃菜喝酒,不插一句話。

     第二天,他們就坐汽車下了銅城;然後在車站廣場又買票搭乘東去的一輛運煤車的悶罐客箱。

    拐到了大牙灣……哥哥意外地來到煤礦,使少平大吃一驚。

     不過,他很快弄明自,不是家裡出了什麼災禍。

    那個家時至今日也常叫人提心吊膽——對突降災變的心理恐懼象遺傳病一樣在他身上紮下了根。

     随哥哥而來的另外一個人也叫孫少平吃了一驚;因為他把這個人認成了他曾揍過的包工頭胡永州。

    他也很快弄明白這不是胡永州,而是胡永州的弟弟胡永合。

    盡管如此,他對這個胡永合一見面就反感。

    因為是哥哥的朋友,他才竭力克制着厭惡情緒,裝出一副熱情的樣子,請他們吃了飯,又把這家夥安排在礦招待所的一個單間客房裡。

    他和哥哥晚上要拉話,就共同住了一間兩張床位的房子。

     吃過晚飯,胡永合早早就睡了。

    盡管一路上孫少安一再吹噓他這個弟弟如何有本事,但胡永合連和少平拉兩句閑話的興趣都沒有。

    有個屁本事!有本事還要到煤礦來掏炭? 少平首先領哥哥到浴池洗了一回澡,他知道哥哥雖然腰纏萬貫,但一年也不洗幾次澡。

    一來原西縣也沒個公衆洗澡的地方,二來農村人習慣認為洗澡不隻是講衛生,而是一種不屬于他們的奢侈行為,因此平時連想也不想。

     洗澡時正好下井的工人還沒上來,一大池水就他們兩個人,少平直把他哥的脊背搓得象水蘿蔔一樣紅。

    洗完澡,少平照例又把他哥引着在井口和礦區轉了一圈。

    他是懷着一種驕傲的心情讓哥哥看看他生活和工作的環境。

    可少安卻看得直皺眉頭——他顯然對這煤礦沒留下啥好印象。

     晚上,他們隻脫了褲子,把腿伸進被窩,上身靠着床欄,少平又買了一些點心和啤酒,弟兄倆都做好了熬夜長談的準備。

    這使我們想起了那年在黃原賓館他們共宿一室的情景。

    少平又一次詳細詢問了哥哥去省城要辦的事。

     少安說完後,少平皺起了眉頭。

     “你為什麼要做這樣一些事呢?”少平不解地問他哥。

    “農民也不能光當個土财主,應該參加文化上的事嘛!”少安用胡永合的話回答弟弟。

     “這道理聽起來不錯。

    可是你應該考慮自己的具體情況。

    說實話,你的事業才剛開始,隻賺下那麼一點錢,就東跑西颠搞這些事,實在有點不自量力!”少平不客氣地說。

     少安被弟弟說得一愣。

    他原來還以為有文化的弟弟會支持他搞文化事業,沒想到他當頭給自己澆了一盆子涼水。

    “錢……是不多。

    ”他嘟囔說。

    “不過,對我來說,這也就夠多了。

    咱窮慣了,一有這麼多錢,心裡倒